房门打开,母亲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件薄毯。
「青波,我叫了计程车,我们去医院吧。爬得起来吗?」
「嗯。」
水蓝色的高级薄毯披上了肩膀,这是住院时用的。又轻又暖还带着干净的气味,但是每次只要一披,心里就跟着枯萎。
「会不会难受?忍得住吗?」
「可以……」
「不要勉强,不舒服就直接说。真的可以走吗?」
母亲的手环抱着他的肩膀,体温传了过来。哥哥穿过母亲背后,从敞开着的房门走出去。母亲并没有叫住他。他也连回个头都没有。
「妈妈……」
「哥哥要去比赛。」青波正想继续这么说时,突然咳嗽起来,痛到胸腔快要裂开。
「青波。」
母亲从毯子上方用力把自己抱住。
「没事的、没事的。」
被人抱住、整个身体靠在别人身上感觉很舒适。会让人相信自己并不是孤单一人、不会被孤零零地抛下。虽然青波也认为母亲的保护与关心有点过度,有时会觉得难以理解,不过要是少了这些自己可就难以存活。这就是现实。既然如此,那就把自己交给人家吧。闭上眼睛毫不抵抗,就让整个身躯彻底融入这份舒适的感受。
算了,怎么样都无所谓了。
青波被抱着离开房间,搭上电梯,穿过微暗的大厅来到外头。眼前是一片晴空,晴空的一角有着鳞片似的白云。青波抬头眯着眼睛。
抬头望去,天空又高又蓝,老鹰在鳞状云底下缓缓地回旋。青波和母亲两人搭上了计程车。正当青波把身子缩在后座时,视线一隅捕捉到哥哥的身影。
哥哥可能是在等前来迎接的巴士,他将背包摆在脚边之后就直挺身子站在那里,视线直直地遥望远方,对青波所搭的计程车连瞄也没瞄上一眼。
那阳光,连正午时分都显得疏淡的秋日阳光正笼罩着他,球衣白到发亮。和刚刚仰望天空时一样,青波眯起了眼睛。
怎么会这么耀眼?
青波咕嘟地吸了口气,胸口急速跳动。早已熟悉的球衣身影竟是如此耀眼。这个人就是带着这份耀眼,站上名为投手丘的那个位置?还是投手丘那个位置只有耀眼的人才有资格往上面站呢?
青波想伸出手去把他抓住。他想像哥哥那样,希望自己有天能够挺直背脊,用自己的双脚站立。
那是青波有生以来首度体会到的一股冲动。情绪撼动、紊乱、翻卷、上涌。
哥哥。
「停车!」
青波大叫着,才刚刚发动的车子又紧急煞车。
「青波,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母亲连忙把手伸了过来。青波弯着身子跳下计程车。
「青波!等等我!」
青波往前奔跑,却感到双脚无力、气息紊乱、一阵晕眩,不过还是努力伸长了手,抓住哥哥。
「干嘛……你怎么了?」
青波整个人就挂在他的手臂上,但哥哥并没有把他推开,只有眨了一下眼,轻轻扭了一下身子。
「哥哥,今天你要投球?」
「嗯。」
「会一直……投到最后?」
「那当然。」
「呃,那……你教我。」
「咦?」
「拜托,教我……怎么样投到最后……教我……」
或许是嘴里干渴的缘故,舌头不太灵活,一句话说得零零落落。泪水突然涌了上来,噗簌簌地往脸颊滑落。全身无力,双脚软了下去。
「青波。」
是母亲的声音。母亲从后面把他抱住。
「你在做什么?不可以唷!赶快上车。」
青波被带进计程车里。连要再次回头、寻找哥哥身影的气力都没有。
被带到医院接受诊疗后,决定马上住院,点滴注射的针头刺进了血管。
「立刻就会好多了。」
微微发福的中年医生说的没错,呼吸是顺畅了些。然而药物控制下的余热还是既难缠又麻烦。青波不断地冒汗、换衣服、在床上浅眠。只要闭上了眼睛,耳边就会传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就像从背脊方向传过来一样。
「青波,只要二、三天就可以回家。」
是母亲。母亲纤细的指尖抚着他的额头。
「青波,再来量一次体温。」
名叫上嶋的护士说道,青波已经熟悉了她的脸。
「幸好还没变得太严重。」
「都是托你的福。」
「只要退了烧,明天就可以喝稀饭了。」
「不好意思,老是麻烦你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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