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了回来。窗帘摇晃,有人用力打开了窗户。
「巧。」
豪的脸逆光看不清楚,不过可以清楚听到他唤着自己的声音。
「豪,你下来。」
可以看出豪逆着光吸了一口气。
窗户关上。巧也猛然吸了一口夏夜的空气,空气里带着干草的气味。
巧等了一会。北边角落有颗星星从空中划过,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流星。
耳边传来踩着小石子的声音,一个硕大的身影往这边靠近。
「豪。」
豪的母亲节子在玄关大门的地方叫道:
「你要去哪里?都这么晚了。」
豪默默从巧的身边穿过。
「豪,你等等……啊,连巧也在?」
话还没说完,节子就蹲了下去,似乎绊到了什么。巧往豪的后面追了过去。
「豪,你妈好像说了什么。」
豪的背影并没有回应,只有虫鸣高亢清亮地响起。夜晚比白天早一步迎接秋天的到来。
穿过道路、走入田间小巷的时候,巧终于发现豪的目的地是哪里。
原来是神社?
山脚下的新田神社以黑蒙蒙的山为背景,深埋在虫声与黑暗之中。神社境内就只有一盏崭新的路灯,豪在那盏灯光底下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用右手拳头敲击左手掌心,「啪」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巧。」
巧勉强止住想要倒退的脚步。
「你这个笨蛋。」
在恨恨的骂声之后脸颊传来冲击,正如猜想的一样。巧咬紧牙根踩稳脚步,身体却还是不堪一击地倒了下去。巧眼冒金星倒进草丛,虫的叫声瞬间停止,却又立刻更加张狂地响起。
血的味道在嘴里散开。
「混帐,你是什么东西。」
胸口被人揪住往上拉。
「可恶,你瞧不起我……该死。」
巧的脑袋一阵摇晃,把血和着唾沫咽下去,觉得想吐。恐怖,豪真是恐怖,从豪身上迸出的怒气真是恐怖,从来不曾和这种程度的怒气正面冲突。这和展西他们不同,和魔鬼教练也不同。不是那么软弱的情绪,自己会被吞噬、淹没。巧的背脊发凉,忍住呕吐感及想呐喊的情绪。
是自己的错,就承认了吧。
巧原本这么想着,但这样的想法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认错道歉又能怎样。
「就只有你,我死也不会原谅。」
巧再度被豪抛向地面。血的气味转浓,胃液猛翻上来。巧再也忍不住,把脸埋进了草丛。并不觉得痛,只是心脏痛苦地快速拍击着。
「巧。」
豪吐着气继续说道:
「为什么你不还手?」
巧擦拭着嘴巴,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和豪视线相对。
「……你没搞错吧,要是真打起来,我哪赢得过你。」
「卑鄙的家伙。」
豪踩着脚边的草。
「卑鄙、懦弱、混帐。你只有在拿球的时候才敢夸口?」
巧躺下来,伸长了腿,用滑垒姿势把豪的脚给勾住,豪「啊」地一声跌坐在草地上。
「干嘛,要讲什么你就讲,少耍我。」
「我没有耍你。」
豪慢慢爬起来。
「我从来就没耍过你,巧。」
豪的脸颊肌肉在颤抖。
「混帐,你把我当成什么,需要手下留情的捕手吗?可恶。」
含糊的声音从紧咬的嘴唇深处迸了出来。
「豪……」
「我问你,在第四球之后,你是用什么样的眼神在看我?你知道吗?眼神里头带着怜悯。对决到一半,投手居然同情起捕手来了,这下该怎么办?」
豪并没有哭,干涩而灼亮的眼睛凌厉到教人害怕。
豪拾起巧的棒球手套。
「巧,我知道。」
豪轻敲着手套。巧没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其实我需要对抗的对手既不是横手,也不是校长,而是你。」
「我早就知道了。」豪低声说完,把棒球手套往巧的方向扔去,直接敲中他的脸。巧抱着手套摔了个四脚朝天。
「你给我看着。」
声音从地面传来。
「你给我看着,巧,就只有你,我绝对不会输。不论什么样的球我都要接给你看,我死也不要被人同情。」
声音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