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2 雷雨的操场

r />   「哎呀,这样不行啦,真纪子。」

  「怎样不行?」

  真纪子吸着鼻子问。

  「你去碰投手的肩,当然会被拨开。你要多注意啦。」

  「我是碰我儿子的肩膀,谁管他是不是投手。怎样!不行吗?我担心他啊!」

  「算了,你听我说,巧就是这样的孩子。要是他在妈妈……在你胸前哭,那才吓人咧!我会以为是不是狸猫假扮的。」

  「你才是老狸猫!投手是怎样?肩膀又怎样?你以为他几岁啊?你知道他几岁吗?」

  洋三用力点头。

  「我当然知道孙子的年纪。巧十三岁,青波九岁。还有,你已经三十七岁啦。」

  「我才三十六岁。真是的,十三岁的孩子被妈妈摸到肩膀居然会拨开?真是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啊……

  洋三轻轻叹息,陷入了沉默。

  真纪子所讲的他也能够理解。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被人摸到惯用的手臂与肩膀瞬间,表达出激烈的抗拒,就一般而言并不正常。

  但洋三能够理解。

  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投球。这种人有着十分深奥的力量的,并不是学习而来,也不是熟练所致,这种人靠的不是受到教导之后记住、学习、专精……这些后天的养成,而是超越了一般的常识及理性,由肉体直接产生反应。饥肠辘辘的野兽会扑向猎物,就是类似这样的反应。

  这种人很难遇到。

  真纪子,你的儿子似乎就是带着这种力量出生的。要是你还想抱抱他,我劝你最好死心。

  洋三很想这么说,但却说不出口。真纪子身为母亲的心情他也很能体会。虽然儿子的身高已经高过自己许多,却还是很想抱抱他的这种心情,身为男人的洋三同样可以体会。

  「你的心情我也不是不懂……或许让孩子在怀里哭泣是件不错的事。我说真纪子。」

  「干嘛啦?」

  「想哭就到我怀里哭吧。」

  真纪子伸出舌头呸了一声。

  「恶心死了。我有阿广这么棒的老公,干嘛还要到爸你怀里哭,有什么好处啊!给你沾点鼻水倒是可以。」

  「真是的!自己这么不可爱还敢对巧生气。」

  「我哪有生气,我是担心……该怎么说呢,就是会怕。」

  真纪子手肘抵在桌上,用左手撑着脸颊。

  「爸,对青波也是一样,我对巧也没有特殊的期待,青波出生之后我就非常清楚这件事。青波那孩子有好多次病到不晓得能不能活,其实想想,他现在已经健康到能打棒球,这样就很棒了。只要阿广和两个孩子都在身边我就很满足了。啊,当然我也希望爸爸能在身边。」

  「不用再多说了啦!反正我是多出来的。」

  「别闹别扭啦!爸,我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活得很平凡。简单平稳的生活不是很好?为什么巧就是不懂?那孩子为什么不能为了一点小事而笑、而哭,过着快乐的生活呢?那孩子……跟一般普通的孩子不同。不是有没有能力的问题,而是——」

  真纪子仿佛找不到可用的辞汇,于是陷入了沉默。

  洋三望着可以看到天空的窗外,视线一隅有红熟似的红色掠过。

  「红蜻蜓……」

  说到这个,原本在院子里大声喧嚷的秋蝉叫声,已变成清澈的寒蝉。季节确实开始移转。

  真纪子再度叹气。

  真纪子那份说不出口的恐惧,其实正是洋三在巧身上所感受到的不安。

  并不是生来有才能的人就一定会成大器。洋三知道有些被自己、他人、期待、压抑、规则、使命感、过去奢华的胜利、错误的练习、单方面的精神主义——彻底击溃的罕见才能。这种例子还不只是一、两个。

  洋三曾经看过不少生来就是为了要投球、打球的人,在不得不放弃时的那份懊悔与残酷。

  巧可是自己的孙子,洋三不想让他尝到那种滋味。这是身为祖父的真心话。

  那孩子危险——洋三突然想到,甚至不安到开始颤抖。

  他那过于早熟的才能,或许也会干枯得很快。对自己抱有绝对的自信,一旦那份自信遭到挫折,或许反而特别脆弱。那不平均、特别突出的力量万一崩溃,那份压力也会格外得强大。

  洋三越想越感到不安。要是巧崩溃了,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洋三陷入了思索。「啊——算了,不要再想了。」

  真纪子突然用力站起来,用残留着泪痕的脸露出微笑说:

  「对了,你有没有发现巧又长高了?我有一百六十二公分,站起来却只比他肩膀还高一点点。巧和青波都长大了,所以不会有问题,我决定这么想。未来的事想再多也没有用,现在该想的是晚餐的菜色。」

  「晚餐嘛……盐烤鳝鱼和夏季蔬菜天妇罗,配上一杯啤酒,你觉得怎样?」

  「啊,那样不行,炸天妇罗光想就热到受不了,凉拌豆腐加生鱼片好了,我去买东西。」

  真纪子走了出去,留下清脆的笑声。洋三再度仰望天空。

  真纪子这家伙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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