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赛,弟弟青波今天早上提醒了好几次。
「哥,你一定要来哦!来看嘛!说不定我有机会上场。来看嘛,好不好?拜托嘛!」
青波会这么固执也是少见。从小就因体弱多病来回进出医院的他,早就明白什么叫做「甘愿的放弃」。四处奔跑、在游泳池里游泳、在下雪的早晨走到户外,这些正常人轻易就能办到的事,青波却得心甘情愿的放弃,躲在温暖的房间和清凉的树荫底下。
从升上四年级、在几个月前搬到新田市后开始,这样的青波逐渐有点改变。他不顾妈妈的强烈反对,加入新田星星队开始打起棒球,之后身高渐渐成比例地长高,皮肤也跟着晒黑。虽然还是会突发性地发烧咳嗽,不过不再像以前那样露出无可奈何的无力微笑。最近每天都会说一次「不要」或是摇头,今天早上也是这样。
「我干嘛要去看你的练习赛?好蠢。」
青波对着这么说的巧拼命摇头说:
「好嘛!你来嘛!来嘛来嘛!你一定要来。我想让哥哥看这场比赛。」
虽然随着父亲的工作辗转各个城市之间,不过青波讲的却是这个地方的方言。柔软的口音中带着无可撼动的语气。结果是巧认输。
「好吧。那我去看一下,这样总行了吧。」
「反正新田东中学棒球社的活动目前被迫暂停,待在家里也没事做。」巧是这么想的。巧一边想着这些,一边从青波晒到脱皮的鼻头,以及连背号都没有的松垮球衣上挪开视线。
不过巧才来到这里就马上后悔,砸舌感叹着:「早知道就不来了。」因为这是少棒的比赛,而且还是练习赛,包括青波在内,四年级也才几个人出赛。巧觉得像在玩游戏一样,内容实在稚拙到不可思议。失误就不用说了,球赛的进行完全没有速度感,除了名叫关谷的少年投球认真、敌队的游击手脚程快之外,其他完全不值得一看。
不过毕竟还是棒球比赛,投球、打击、跑垒、接球、滑垒、准备动作,在围墙那一边进行的是货真价实的棒球比赛。
把投手丘上的土压平、汗水从太阳穴流到脸颊、确认球的触感、游击手出声呐喊、野手为了等球摆好姿势、球场的紧绷空气、球进到捕手手套或野手手套瞬间那份一阵摇晃的紧张感。
长久以来离巧远去的一切全在眼前活转过来,并隔着低矮的围墙,折磨变成观众的自己。
「喂,青波会出来打击吗?」
「啊?」
「我在问你,青波会不会站上打击区。」
「噢,青波是守备人员,好像是只在这一局让他有个上场的机会。」
「这样子啊。他很冷静呢!这个球场的上空风特别大。嗯,了不起,有看头哦!」
「有什么看头?」
「就是青波啊!你不觉得很期待吗?」
「白痴。」
就在豪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哗」地一阵欢声雷动。投手在投手丘上举起双手,捕手低下头来。
「三振,比赛结束。太棒了、太棒了。」
豪鼓起掌来,观众像受到牵引似地跟着鼓掌。投手丘上的少年露出得意的笑容,豪也跟着露出笑脸。
「那家伙投得不错。」
「嗯,是不错。」
豪低低地「咦」了一声,直盯着巧看。
「巧,你是怎么了?」
「什么意思?」
「你居然称赞其他投手的球。」
「笨蛋!你不是也说他投得不错?而且球路还很低,这样难道不是个好投手?」
「啊,嗯,是啊。关谷是个好投手,控球好,球速又快。嗯,是这样没错。」
「豪。」
「什么?」
「怎么一个人在那里嘀咕?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豪低下头来,搔着后脑勺。
这家伙又变得更壮硕了……巧用视线描着他从T恤袖口露出的手臂及肩膀的线条,一边这么想着——
和豪初次见面是在三月底的时候,也就是刚搬到新田之后不久,那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就是「壮硕」两个字。如今夏天都要过去了,豪的肉体比春天时更壮硕,常常被误认为高中生。
豪是捕手,是把巧所投的球接住的人。巧在对着豪投球的时候,心里并没有一丝不安。他照着豪的暗号,把球投进那双棒球手套,甚至没有意识到捕手的存在。意识与力量全都集中在要投的球上面。巧也知道,站上棒球这类运动比赛的投手丘时,心力要全部集中在一颗球上并不是那么容易。只要投手对自己感到不安、不信任捕手,球就会明显地产生疑虑。要打破自身的不安可以靠自己,然而却不能强迫自己相信对方的力量。能够遇到永仓豪这样的捕手或许是种幸运,不过巧对这样的相遇却不觉得感谢,他认为是理所当然。「有一等的投手,自然就有一等的捕手,自己早晚会遇到对手。」巧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豪这个男生也是十分难缠的对手,怎么样都搞不懂他。他会思考巧连想都没想过的事、会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烦恼,所以才泰然地接受巧那激烈、令人蹙眉的脾气。
「豪,你的外表和性格都很老成。」
「麻烦你说『成熟』好吗?」
他们两人之间偶尔会有这样的对话。豪是想开玩笑,巧则是十足认真的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