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都考上一流高中跟大学。」
豪决定不去补习班的时候,节子出奇地惊慌失措。然后大约在三天前,她提出一周一次就好,能不能请专门的家教老师来上课的提议。
「一周一次、每次两小时,月薪五万日币。太贵了吧?」
「钱不是问题,老师好像真有那样的价值,一周一次对你也不会造成负担。豪,你听我说,妈妈不是要你一天到晚用功,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过若是考虑到将来,现在就要趁早好好学习读书的方式。」
节子用看来有点稚气的笑容继续说道:
「要进高中、大学,现在是重要时期,不能只做喜欢的事,现实是残酷的,妈妈觉得有必要努力。但如果你实在不想,我也不会勉强……」
豪也知道妈妈并不会勉强自己。如果强调自己实在不想,让步的人会是妈妈。节子的个性并没有那种强迫性与激烈性,能将自己的期望不分青红皂白地强加到别人身上,她只会神色哀戚地陷入思索。这样的妈妈看了教人难过。
「好啊!就照妈妈的话做。」
稚气的笑脸更加添了一分柔和,宛如少女一般。
「是吗?太好了,我还以为会遭到拒绝呢。那家教就从下周开始,你要加油。真是太好了,总不能一辈子都靠着棒球过活。」
豪握着自动铅笔,在笔记本上抄下英文单字。
「时间已经晚了,别太勉强哦。好了,晚安。」
「晚安。」
节子走出房门,豪把自动铅笔扔在抄写的单字上头,站起来打开窗户。四月中旬的夜晚,感觉算是暖和。雨已经停了,天空上残留着云朵,既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黝黑成块的黑暗。
一周一次,月薪五万日币的家教老师;性格温柔,二十四小时都在为孩子着想的妈妈;对将来有帮助的读书;小册子《学生手册》;不可能打一辈子的棒球;无法只做自己喜欢事情的人生;要是忤逆魔鬼教练,很可能就无法参与比赛。这些便是现实,就是节子所说的残酷「现实」。就算有时会觉得忧郁、有时会感到烦闷,不过并不是无法忍耐。如果能够和众多现实折衷、借此实现梦想,那也不坏。
想要和巧一起出赛、面对打者交换暗号、用自己的棒球手套接住巧的球,那就是梦想。如果巧能不那么坚持自我、稍微忍耐一下,梦想就可以实现。
(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
豪朝着黑暗低语,鼻子里微微刺痛。
——难道你不相信?
脑中响起在草莓田里被问到的话。
——豪,难道你不相信我?在雨声与香气之中,豪被当面如此问道。
豪并不是质疑巧的能力。只要有那个能力,就可以在地区预赛、县大会甚至全国大会一直赢下去。能在不被击出任何一支安打、不投出任何四坏球的状况下,听到比赛结束的声音。豪是这么相信着,但巧问的并不是这个问题。
这时有一只小小的虫飞了进来,撞到台灯灯座,掉到笔记本上。黑色细小的虫,体积约有逗点大小,在单字上爬来爬去,如果用指尖一拨,不晓得会消失在什么地方。
小虫斗不过人类的指尖。豪突然间想到这个,连自己都觉得奇怪。原本想笑,结果发出来的却是叹息。
巧相信自己不会输?不论遇到任何事、任何人,他真的相信自己不会输?
(现实是残酷的啊!巧。)
巧站在投手丘上,可以看到他扬起手臂、直直往前投出。因为是从正面的方向看到巧,因此可以确定自己是位在平常的捕手位置。可是手上却没有触感,没有球飞进来的触感。
巧似乎说了什么。
「咦?你说什么?」
豪望着空空如也的手套,抬头一看,投手丘上已经没有人影。周围一片阴暗,只有投手丘浮现在白光之中。
「巧!」
豪一睁开眼就看到天花板,鼻子潮热、呼吸困难有种窒息感。作了一个讨厌的梦。
豪来到走廊,四周一片黑暗。他打开客厅的灯,寻找无线电话。约十个杨杨米大小的客厅整理得整整齐齐,青磁色的电话就在同色花瓶的旁边。他压低脚步声走回房间。接着用力吸着鼻子让空气流通,调整呼吸后按下数字键。拨号声在耳朵深处响起,眼睛瞄到挂在墙上的时钟。
「十二点半?咦?不会吧?」
豪吓了一跳心想:「糟糕!」难怪客厅会一片黑暗。他必须把电话挂断,然而响了好几次的电话拨通声竟突然停止。
「喂?」
是巧的声音,豪吐了一口气。
「豪吗?」
「嗯,我睡糊涂了。」
「声音听起来是这样。」
可以听得到电话那头的窃笑声。
(这家伙还满爱笑的嘛。)
豪一边躺在床上,一边无声地笑着问:
「你还没睡?」
「在准备明天的预习。」
「你又在开玩笑了。」
「谁跟你开玩笑,明天有地理课耶!」
「地理……原来你喜欢地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