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波的笑声。
「你不太对劲耶,巧。」
「咦?」
「要是平常的你,起码会说『不过是练习,哪里会累』。」
洋三很会模仿,听到有人用类似自己的语气说着「不过是练习……」,巧有种古怪的感觉,不过倒也不会想笑。他静静地看着柴薪在火中燃烧、崩解的样子,反而是洋三「噗嗤」一声轻轻笑了出来。
「你们小俩口吵架啦?」
巧抬起头看着洋三,听不懂他话里的含意。
「你和豪吵架了吧?被老婆刮了一顿。」
「你在胡说什么?蠢毙了。」
「脖子那里红红的,要是不想被你妈碎碎念就好好遮住。」
巧扣上暗扣,觉得喉咙有一种压迫感,感觉比平日来得强烈。豪的事就算了,不想再去思考。
「外公。」
「怎样?」
「光是触摸身体,就能看得出来吗?呃,我的意思是说——」
「是啊,看得出来。我用目视就看得出来。」
「真的吗?」
「真的啦!胸围、腰围、臀围,半点都不会错。你妈妈号称胸围85,其实是80。」
「谁在跟你讲胸围啊,我是说男生啦!光是用摸的,就能看出练习量或练习的方式吗?」
洋三的表情变得认真,视线像在思索似地飘向远方。
「没办法。」
「没办法?可是今天在学校——」
巧的话只说到一半。要对今天一整天的事加以说明实在麻烦,因为有的没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于是在开口之余变得犹豫。洋三瞄了巧的侧脸,继续说道:
「你的练习一直都非常认真,要是指导的人有点程度,或许容易猜到。」
「猜的?不是吧。全都被他说中耶!」
洋三摇摇头。
「是猜的没错。或许说的人不这么认为,不过以你这种年纪,身体的状况就像河川流动一样,今天跟明天会不一样。会长高、长肉、肌肉的力量也会进步,一天一天用惊人的速度在变化。你现在正处于这种时期,要是觉得国中的孩子有那么容易了解,那他可就错了。对方是年轻人?」
「我不太清楚,大概三、四十岁吧。」
「以教练来说是个不错的年纪。嗯,我也是这样,不过我的对象是高中生……觉得小孩子的事自己全都知道,反而有点恐怖。」
「恐怖?」
巧觉得教导棒球,似乎和「恐怖」这两个字扯不上边,但洋三却再度重复这两个字。
「对,恐怖,我觉得小孩子很恐怖。国中、高中……接下来的我不清楚,不过那种年纪的孩子真是教人搞不懂。原本毫不起眼的家伙,因为喜欢的女生来看比赛,结果打出三支全垒打;还有一个月内长高十公分,结果守备范围突然变大的游击手;有的人练习老是偷懒不来,身体却发育得很匀称、打击姿势也很漂亮、不会走样,真拿他们没办法。一旦认定这小子会这样,通常对方都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你们这种年纪,就是这么回事,真的很恐怖。」
「可是有些事情总是要有所决定才行。」
「譬如咧?」
洋三的眼中漾起笑意。
「比方说……棒球是有守备位置的,守右外野的和担任投手的就不一样。呃,该怎么说咧……就是像适合某人资质之类的。」
「是啊,就是这样,不决定就没办法比赛,所以在决定之后,烦恼就来了。一个好的指导者,就是会为烦恼而犹豫不决,像是『这样子好吗?』、『我有没有错估那孩子的能力呢?』,不烦恼的人才有问题,如果是专家也就算了,一般人在面对孩子,多少会觉得恐怖……」
洋三垂下眼帘,吐了口气。
「外公,你也曾经烦恼过吗?」
「会觉得烦恼,是在上了年纪以后。年轻的时候,我也很相信自己的能力,相信只要有我的指导,孩子就会变强、球技就会更好,我是这么对孩子说的,为的不是让他们相信自己,而是让他们相信我的能力……巧,不要太去撕扯别人的旧伤。」
拱起背脊的洋三,看来更加苍老而憔悴。巧挪开视线,盯着橘红色的火焰,为了自己逼问外公的感觉而不知所措。
「可是外公,你不是去了甲子园很多次?那很厉害,不是吗?」
「甲子园这种地方,只要运气好就能去。把有才能的人集中起来,彻底进行有效果的练习,让所有正式球员至少都有一定程度的能力,就像准备考试一样,不过这可能比考试还需要运气,就这么回事。」
「这样就很不容易了。」
巧从洋三手里接过柴薪,丢进炉口。传来木材碎裂的细微声响。
「外公,我想再问你一个问题。肩膀是消耗品吗?」
「肩膀……有人跟你这么说?」
巧点点头。
「那你自己怎么想?」
「我有点怀疑,心想:『真的是这样吗?』,不过一直以来我都是想怎么投就怎么投,觉得这样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