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草莓的香气之中,雨声转强。巧的身体沁出不舒服的汗水。
「别跟他们纠缠不就得了。」
豪抛下这么一句话。巧没接住往上丢的球。碰到手指而反弹的球滚到了脚边。
「什么?你说什么?」
「只要一看到你,任谁都会想找你麻烦。巧,不管你投的球再怎么厉害,但一年级终究是一年级,教练和学长的话不能不听。但魔鬼教练和小野、草薙就不同了,他不是那种容易对付的家伙。要是硬跟他作对,说不定这国中三年连一场比赛都甭想出场。没办法,出场选手并不是由我们来决定,你还是乖乖听话吧。」
这一瞬间,巧的脑袋一片空白。一股热气从胸口涌到喉咙,视野摇晃。东谷发出短促的叫声。像雾气散掉似的恢复视力之后,景色如常。豪掩着下半张脸蹲在那里,血从指缝之间滴落,滴在白花上。
巧右手的拳头在痛,这才发现自己打了豪。
巧张开嘴巴,短促地吸气:心脏推着胸部的肌肉鼓动。由于蹲着不舒服,于是他便摇摇晃晃地起身。
「原田,笨蛋!你干什么?豪,要不要紧?」
东谷拿出面纸,豪收下并按住鼻子。巧就这么站着观望着这一幕,觉得有点想吐。
「久等了,我带了水煮蛋来。」
泽口抱着装蛋的篮子进来。
「咦……发生什么事?豪,你怎么了?」
无人回答。豪低着头、东谷瞪视着巧,而巧则望着面纸上所沾染的血迹,每个人都沉默不语。
豪的肩膀起伏,「呼」地叹了一口气说:
「这下我们扯平了,巧。」
巧再度蹲下,双手抱着双脚。他嘴里很渴,舌头移动困难。
「别说什么没办法。这种说法我无法接受!怎么会没办法?」
「巧,别讲那种孩子气的话,你—」
「你听好!听我说……」
「听我说,求求你!」巧很想继续说下去,于是抓住豪的右手。血液的滑溜感触传了过来。
「豪,真的没办法吗?我的球难道这么没有力量?必须对自己无法认同的事加以忍耐,否则就不能出场,我的球真的这么没用?」
「我在讲的不是这个。同样的话,你到底要我重复几遍?白痴,重点不在于球的威力!跟职业棒球不同,这是国中的棒球。不管个人能力再怎么出众,教练若是认为团体容易指挥比较重要,那就真的没办法。我们是国中生,而教练是成年人,决定权完全在他那边。这种事为什么你就是不懂?」
巧的手从豪身上移开,手心沾染了血迹。巧用那只手捡起脚边的球。
「我是不懂!你讲的话我完全不懂。」
「巧!」
「结果并不是由对方来决定,而是借由我们的力量,不是吗?我的球没有人能够打到!我不会让别人打到!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出场比赛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是吗?用顺从大人、教练容易指挥等等这些条件来决定选手,那不是很假吗?」
巧用左手拨起浏海,豪发出深深的叹息。
「我……不想打那种很假的棒球。我只想看着自己的球,不然会有一种崩溃的感觉。」
「崩溃?什么东西会崩溃?」
豪反问道,但巧答不出来。嘴里说的是自己未曾想过的事,不过这不是谎言。巧想说的是真的事情、自己真正的感受、思考、相信的事情,希望豪能够理解。在强烈的情绪撼动之下,巧也深深叹了口气。
「该怎么说呢……就是变得无法相信自己。」
「相信什么?」
「相信自己啊!要是不相信自己的球,为了出赛而勉强顺从,那就完了。我想相信就算不照魔鬼教练的话去做,只要自己的球够威力就能够出赛。我相信靠着球的威力就能成为正式球员……虽然常有人说我自恋、自大。」
「是没错。」
豪点头,巧跟着苦笑。
「要是不能相信自己,我会觉得非常可悲……嗯,所谓的崩溃,或许指的就是自己不再相信自己……这样实在太可悲了,虽然我也不是很了解啦。」
「豪,别这样。」
泽口就站在那里,抱着篮子对着豪大叫。
「咦?什么?」
「你从刚刚就一直在摘花!要摘就摘果实。这些花才正要变成果实啊!」
豪的脚边散落了许多白花。他在说了「啊,抱歉」之后,便把手收回去。某处开始响起青蛙的叫声。
豪用手背在鼻子底下抹了抹。
「巧,你就这么相信自己的能力?你真的相信就算违逆魔鬼教练,自己还是可以出赛?」
「我相信。」
「这可是比三振敌队的打者还难。即使如此,你还是相信?」
巧重新把球握住,再次面对着豪。有句话一定得问他。
「难道你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