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快令人晕眩的球场上,第二轮的第二场比赛在下午一点开始。豪和巧的球在那里相遇了。难以相信站在投手丘上的少年居然和自己同年,若比身材,自己远比他要来得壮硕,对面穿着直条纹球衣的投手看起来甚至有点单薄。不过那球又是怎么回事?完全没擦到球棒,直接进入捕手的手套。仿佛可以听见球的声响。
——啊,好想接接看那个球。
不是以打击者的身份打击出去,而是以捕手的身份接球,这股念头从身体内部涌了上来。每五、六球就会漏接一球的捕手,令人看了真是着急。
自己就不会这样,每一球、每一球都会集中注意力,仔细把球接住。要是换成自己,会更……汹涌而来的情绪随着心脏一起剧烈跳动。这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经验。
隔天的八强赛、四强赛他也看了,连一周后的冠军赛他也自己一个人去看。不在乎搭巴士单程就要花上两个小时以上的时间,还有八月的酷热。不仅仅是县大会,中国地区大会(注:指日本的中国地区。近畿以西的地方称中国地区,范围包括鸟取县、岛根县、冈山县、广岛县、山口县)他也去看了。去广岛,就只是为了看巧的投球,那是十月的事。
——好想接接看那个球。
在秋日的阳光底下,豪心里再度强烈地这么想着。但是想也没用,只能舍弃,舍弃自己心底所萌生出来的强烈念头。他觉得自己是个平凡且无用的人。妈妈常讲的「悲哀」这个字眼,现在活生生地逼近在眼前。
从广岛回来之后,豪沮丧了一阵子,所以在听到巧要搬到新田的时候并确认这件事情是千真万确时,他真的差点相信神的存在,甚至还到新田神社,在香油钱箱里丢了两枚五百圆的铜板,而且一点也不觉得可惜。
要接巧的球,持续接他的球。
在和巧相遇、第一次将巧的球接进自己棒球手套里的那一刻,豪就这么决定了。首先是进入国中,和他组成正式的投捕搭档,所以他才会想尽远向棒球社提出入社申请,好进行练习。虽然豪并不清楚巧对他是怎么想的,不过巧想玩的应该就是棒球,至少这一点是他知道的。而巧却要他等一个礼拜,因此豪不问原因等了他六天。
今天是星期六,后天星期一是提出入社申请书的最后期限。豪所念的四班,几乎所有人都已决定了社团。连新田星星队的队友东谷、泽口也都加入棒球队,甚至此时正在操场上奔跑。这让豪感到有些着急。
「巧。」
巧把包包夹在腋下,两手插进口袋,并没有回答。豪已经习惯他的这种态度,所以不会生气。
「你好好跟我说啊!为什么非得等上一个礼拜?」
巧停下脚步。身体转动九十度,用眼角上扬的凌厉目光直直逼视着豪。在和别人说话的时候,巧绝对不会转移他的视线,那是让对方看了不由得会后退的视线。对于那双眼睛,豪差不多也习惯了。
「我不是说过自行练习了吗?」
放学之后,两人确实有在公园练习跑步、柔软体操、传接球及伸展体操。
「可是,自行练习是职业选手因应集训即将开始所进行的。与其这样,还不如早点交入社申请书,到操场上去好好练习。」
豪对着操场方向稍微抬了抬下巴。顺着他的动作,巧的目光也移向宽阔的操场。
「你要是有所顾虑,不交申请表也无所谓,不过总要稍微说明一下。」
「我觉得不安。」
巧用一句话打断了一切,然后再度迈步往前。
「啥?什么?你说了什么?」
「我说,我觉得有点不安。」
不安?球迷(注:日文『球迷』(Fan)的发音近似『不安』)?豪不太了解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喂!慢着,巧。等等!『不安』指的是那个『不安』?『不安心』的意思吗?」
豪用手指在空中写出不安的字形。
「不然会是哪个?别问这种蠢话。」
「不安」虽然是个随处可见的字眼,却没想到会出自巧的嘴里。对自己拥有绝对的自信,既不是骄傲自大,也不是自以为是,而是笃信自己体内所拥有的力量。巧拥有这样的能力。没想到这家伙也会不安、恐惧及迷惑。
「不会吧。」
豪忍不住大叫出声。巧转过身来,一旁走过的几名女学生也跟着转身,然后哄然发出了笑声。
「自己一个人叫什么叫?」
「为什么你会觉得不安?我是听说新田棒球社的社员不仅多,练习也很严格,不过凭你的实力,应该没必要不安吧!你在讲什么,我听不太懂。」
豪一面说着,一面察觉巧的眉头稍稍皱了起来,脸也微微发红。
(啊,他生气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巧把手从口袋里抽了出来,手腕往前挥动,一个小小红红的东西飞了过来。豪来不及闪避被击中右肩,感觉很痛,于是他用右手把正要弹落的红色东西接住。那是一颗用几乎会把眼睛染成鲜红的红色纸张,包着的硬硬小小圆球状糖果,要是打中了脸应该会很痛。但是巧不可能瞄准毫无防备的脸部,所以找了接近脸部、足以教人大吃一惊的地方直直扔了过来。他看来很生气。
「巧,你生气了?」
「废话!怎么会有那么蠢的误会。」
「什么误会?」
「我说的不安,指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们那些人。」
豪懂得「他们」指的是棒球社的人,不懂的是他所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