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曲子很棒,但老实说悠自己完全没实际感受。
悠只是把生活在这个世界中,自然而然累积的苦涩汁液从内心抽取出来,将其转换为不成熟的言语罢了。
与明朗又不墨守成规、恣意乱来的一树他们的作品相比,悠的曲子既安静又奇妙,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
至于歌词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了。既不像卖座艺人的歌词那么帅气,也非能讨好女孩子的内容。尽管自己也深刻感受到这样的词很平凡,不过打开笔电后双手就很自然地打出来了。
「好,要开始啰。」
在一树的一声号令下表演开始了。站上舞台沐浴在灯光下,悠的身心皆被白色的光所填满。
在逆光中几乎看不清楚听众的身影。
不过,他们的热情还是能传达过来。
这当中,那位神秘的少女也在场吗?
尽管悠很在意,不过在这烟雾弥漫的场子里,要确认这点是不可能的。
最初的曲子毫无预警地开始了。重低音的节奏。精准计算的旋律。
康司与阿噤展现出超绝的演奏技巧。令人舒畅的音乐流入悠空虚的内心里,将缝隙完全填满。
然而,光是那样还不够。
随着现场演出的进行,除了畅快的疲惫感外,还有某种截然不同的事物逐渐束紧了悠的身躯。
那是孤独。悲伤。空虚。自暴自弃。
人们不愿触及的成列词汇,就像螺旋一样缠上自己。
那家伙真没用。恶心死了。反正我本来就不重要。你们不觉得天野同学很奇怪吗?以后不再跟你联络了。连朋友都没有的无趣家伙。
『果然,早知道就不要拜托天野了。』
国中时代无法磨灭的经验在脑中快速闪过,悠拿吉他的手开始颤抖。
为什么突然会这样?
是自己全心全力投入的新曲不好吗?
曲目叫【虚之木】。
简直是完全切中自己的心情啊。连悠都觉得这曲子的歌词太悲观,而一时对演出感到踌躇,不过阿噤好像很喜欢这首的副歌,强烈建议悠一定要表演。
果然,自己是个完全没主见的无用之人。
额头滴下的汗水跑进眼睛里,使悠的视野逐渐模糊起来。
不知不觉舞台的灯光消失了,肌肤感受到幽暗带来的冰冷。简直就像自己的身体已不再属于自己一样。
一旁的一树朝这边瞥来狐疑的视线,让悠的心情又更焦躁了。
尽管悠不自觉犯下唱错歌词的致命失误,幸好这是首度公开演出的曲子,现场听众似乎没有人发现这点。
好不容易撑到了最后,大概是自己的内心动摇被看穿了吧,舞台底下的反应并不怎么热烈。
阿噤迅速拿走自己手中的麦克风,说起当初没安排的MC。事实上那应该是悠负责的才对,但此刻悠与其说是愤怒,反而更为感激对方。
阿噤的MC包含了一连串的黄腔,使得底下的女性听众有些尴尬,不过追根究柢他毕竟是个很率真的人,所以也不至于引人不快。会场的一隅哄堂大笑起来,将微妙的气氛一扫而空。
「你还好吧,悠?」
从位于舞台内侧的鼓组后方,康司偷偷问道。对方的口吻依旧是一派满不在乎,不过听在悠耳里却比什么都更令人放心。
谢谢。
悠虽然想道谢,但在舞台上也不方便出声,只好取而代之地举起握麦克风的手回应。
拭去额头上浮出的汗珠,自己好不容易找回了环顾全场的些许从容。
看似无边无际的深渊消失了,只剩下不甚宽敞的观众席映入眼帘。
自己已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了。如今不但有珍惜的伙伴,还有这把吉他在,不论想诞生出多少钟爱的音乐都没问题。
什么内心的空虚只是错觉。
是啊,错觉。
悠反覆告诉自己并深呼吸一口气,先前那种恐慌的状态便烟消云散了。
在那之后演出就没有其他意外事件,顺利地结束了。
返回后台休息室坐到梳妆台前的椅子上,悠连一步都走不动了。尽管表演的前半段不太流畅,但后半段一口气扭转了过来。包括听众的反应在内,这回演出的整体分数应该算是这个团有史以来数一数二高的。
「辛苦了,悠。」
一树对自己出声道。悠本来想为自己在舞台上犯的严重错误道歉,但一树却以一句「等反省会再慢慢谈」来打断自己。
取名为『反省会』好像满小题大作的,但实际上那就是表演过后的庆功酒宴。在阿噤的安排下,场地决定是附近的居酒屋。
一树的表情就像在说,烦死人的反省之后再讨论,先赶紧润润喉咙吧。
由于明天还要继续表演,器材放在【SMOKE】里也不要紧。只要卸妆并把贵重物品带走,众人很快就能前往深夜的花花世界了。
「那么,出发吧。」
「今天不知道会不会有歌迷守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