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认同自己也无所谓,我要继续这样活下去。妮妞心中是这么想的。
森林里,妮妞一直凝视着黑夜。就在此时,紫红色的浏海晃动了。
(够了,我受不了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某个人的痛苦在妮妞脑海里响起。
「那孩子又在哭了。」
妮妞喃喃自语。如果是平常的妮妞,只要一听到某人的声音,就会马上赶过去。可是此时的她却没有采取行动。因为她没办法感应到这名伤痛者的所在地。妮妞不清楚是因为地点太远了,还是说有其它理由导致感应不到。
(我已经受不了了。一天、又一天,每当太阳西下,一天又结束时,世界末日就近了一步;终章猛兽就近了一步。
好恐怖、好恐怖、好恐怖!我好害怕!终章猛兽太强了!根本不可能打倒那种东西!不管是我还是大家都一样,全都会被杀死!)
「」
对方心中的痛苦和恐惧传了过来。这让妮妞胸口一阵苦闷。他今天和以往一样,又在为此事痛苦了,我却什么都帮不了他。
他的声音,妮妞已经听过好几十次了。虽然出现的频率不太一定,有时每天都会感应到,有时也会整个半年都没听到。
一感应到这个声音,妮妞就回想起过去。回想起她决定以一名歌人身分活下去的那一天。
歌人一族。
据闻该族在全盛时期有数以百计的歌人,他们组成了好几个歌队巡回世界。有人会唱舞蹈之歌;闻者无不欢欣鼓舞,双脚自然而然地踏起舞步;有人则会唱着结婚之歌,有夫之妇会回忆起年少往事,未婚女性则会对结婚前景心往神驰。
要是有人唱起悲恋之歌,男女老少都会热泪盈眶;只要有人唱起决斗之歌,不管少年或大人都会振臂高挥、欢声雷动。而听到雄壮大地之歌的人,都会如痴如醉,不发一语;听到鸟之歌的人,则会欣喜聆听,徜徉春意。形形色色的歌人,唱着各式各样的歌。据说每当巡回各个村庄的歌人一族来访时,人们都会以热烈的欢声迎接他们。
可是,妮妞并不知道那个时代的荣景。当妮妞懂事时,一族里有列出名字的人,已经降到二十个人以下了。
原因很简单。因为为了即将出世的救世主露鲁塔,所有人都得去收集追忆战器,或是留下强力战士的『书』才行。因此追求歌人之歌这种不过是一时享乐的人,就逐渐减少了。就连歌人当中,都出现了舍弃自身之歌的人。
不只如此,甚至还出现了一些将歌人存在视为祸害而排斥他们的人。享乐是恶;侍奉露鲁塔才是善。如此主张的人逐渐增多,相反的,追求歌的人则受到股压力不断减少。而成为决定性因素的,则是梅利奥脱国王乌艾奇沙尔的彻底镇压。
歌人的灭亡,成了避免不了之事。
幼时的妮妞,与仅剩不多的同伴一同巡回了世界。她们一面逃避乌艾奇沙尔的镇压,一面勉强地谋生度日。受不了这种生活的同伴,一个接一个离开歌队,都消声匿迹了。
不当歌人是很简单的事,每个歌人天生都拥有读取他人内心的能力,没有这项能力的人,就无法学习唱歌。因为能够感觉到他人心灵,才能够传达自己心灵给他人。不想当歌人,只要将歌人的证明那撮浏海拔掉即可。
有人边哭边拔下浏海;也有人爽快地扯掉浏海。妮妞和歌人最后的族长两人难过地目送走这些人。
但妮妞逃不了也不能逃,因为她没有亲人。妮妞的母亲生下她不久之后就去世了,父亲则是在妮妞还小的时候就丢下她逃走了。保护照顾妮妞的,就只有妮妞祖母的姐姐,也就是歌人族长一个人而已。
族长也年老力衰了,没有妮妞的照顾,根本生活不下去,而妮妞也离不开族长。最后,终于只剩下她们两个人了。
歌人一族在十一岁这时期,为了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歌人,得开始学歌才行。可是妮妞此时还没向族长学习唱歌。
「妮妞啊,妳在哪呀?」
「婆婆,我在这里。我在准备做饭。」
她们早就没在旅行了。马匹和马车也早就变卖掉了,财产就只剩下一个帐篷而已。两人靠着一族世世代代继承下来的积蓄过活。
「做完饭后,就过来婆婆这儿。婆婆唱歌给妳听。」
「嗯,不过我还有其它事;要是晚一点没关系的话,我等会再过去。」
妮妞撒一个很烂的谎,逃避了婆婆。
族长每次想要教妮妞唱歌时,她总是岔开话题,不然就是充耳不闻。此时的妮妞,已经决定不当歌人了。还会留在这里,只不过是为了要照顾族长。相信没有人能够责怪她吧;叫她马上离开这里的人,反而还会比较多。
妮妞喂族长吃着麦粥。族长身体病了,一直过着睡了醒、醒了睡的生活。她对妮妞说了。
「妮妞。妳浏海的能力已经觉醒了吗?」
「还没呢,婆婆。」
歌人一族一到这个年纪,那与生俱来,能够读取他人内心的能力就会觉醒。而妮妞也已经来到这个年龄了。
这项能力的觉醒,是成为歌人的条件。
「妮妞,婆婆看过妳那发色。婆婆的曾祖父也一样有一头紫红色的头发。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歌人。曾祖父他啊,可是拥有能够读取别人痛楚的能力呢。
妳一定会成为一名很棒的歌人的。」
「这样啊。」
妮妞没有吭声;她默默不语地将目光从族长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