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导弹人

 「那只吧猪,摸走了我的皮夹啦。」

  一听到阿茂的话,我的眼珠子就像企图偷窥头盖骨内侧,不断往上翻。或许我那一对明智的眼珠子在下意识想让我当场昏倒,以免陷入恐慌吧。但事实上却办不到。

  「那天后来回到家,我就发现皮夹不见了,车子里和其他地方全都找过了,还是没看到。」

  阿茂一睑哭丧,我的心情也像下起大雷雨。

  「确定吗?」

  「没到百分之百确定啦,但也不能肯定说没有任何可能性……」

  我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到脑袋,毛细孔有股刺刺的灼热痛痒,一瞬间尝到的滋味,就像是个在子宫里睡得香甜的胎儿,冷不防吃了一记金属球棒全力挥击下的闷棍。

  「皮夹里有什么东西?」

  「重要的东西都在另一个皮夹里啦,像现金或信用卡那些。」

  「那不就好啦。」

  「不是啦,只有……」

  「只有什么?」

  「图书馆的借书证。」

  「图书馆?」

  我好比一脚踩进粪桶的高声尖叫,害阿茂双眼泛泪。

  「阿茂,你是杀人凶手吧?是导弹人耶!干嘛去什么图书馆哪!」

  「对不起。」

  「那,该怎么办呢?得去拿回来才行啊。」

  「嗯,要去的话……只剩下……今天晚上……」阿茂嘟囔着,声音细微到几乎听不见。

  想想我这辈子也见过不少大风大浪,却从没想过会遇到这么糟糕透顶的鸟事。

  抵达现场的一路上,阿茂都苦着一张脸,不停啜泣。

  「我老是哪里少根筋呀。呜呜,这下子刚哥要嫌弃我了。」

  唯独今天车里的《Missile Man》功成身退,换成长渕的「朝~着~东,朝~着~西」(注:这里指的是日本创作歌手长渕刚的《向日葵》(原名《ひまわり》)一曲。)为我委靡的心灵加油打气。

  我们要把尸体挖出来,而且还是死了超过一个月的尸体。毋庸置疑,现在一定全身腐烂、膨胀,人家常说,再怎么美的女人腐烂之后,也不过变成称为青鬼、红鬼的妖怪,何况我们要挖的,是个可以向政府申请证明立案的绝世丑女。

  而且,还被我们设计在露出大玻璃撒着尿的瞬间毙命。

  我想起以前在杂志上读过的内容。

  那是一篇杀妻凶手的自白。在夫妻大吵一场后,情绪爆发的丈夫拿起手边的短枪,射死妻子,事俊发现自己为了这种无聊小事成了杀人犯,大受惊吓,便将尸体扔进地下室,出门远行将近一个月做一赵疗伤之旅。大概夫妻俩本来感情就不好,这人也没什么罪恶感。等到一回家想处理善后,软弱的丈夫一脚踏进地下室,才赫然发现尸体腐败后的模样远远超出他的想像,当场吓得魂飞魄散。之后,这个完全陷入恐慌的家伙留下一封遗书,在自家里轰掉自己脑袋。遗书上写着「……有只怪物躺在那里,我没信心能一辈子在理性下收起那只怪物的记忆。」我想,这人老婆生前应该还满漂亮的,至少不是政府出具证明担保的丑女。

  大约再过一小时,我们就要实际体验凄惨好几倍的「挖怪物」。

  在阿茂吐了第四次时,我的铲子好像穿过干硬的水泥地,碰到一团松松软软的土。

  「欵!」我直觉拔出铲子。

  地上顿时发出「咻——」的一声,一股臭气从洞穴朝我们喷过来。先是无数小虫子在面前跳舞的感觉,接着一股发霉泡面汤汁搀着酸腐肉类的特殊臭味,飘散在舌头上方。

  我和阿茂拔腿跳回刚才他呕吐的地点。

  两人虽然张开嘴,却只能发出「咳咳」的声音,连口里都吐不出雾气。

  「好难过,刚哥,我真的好难受耶。」

  「因为死人是无敌的呀。」

  我们俩互相勉励了两秒钟,又回到洞穴旁,继续挖掘那一区「软绵绵的土壤」。大概挖了二十分钟后走到外围,拿来手电筒照着洞穴。

  在一道白光下吸引过来的苍蝇开始聚集,构成类似龙卷风的漩涡。

  再往下就是一摊半肢解下丢弃的大鲸鱼,身上沾满泥巴。膨胀的腹部表面有着如蜘蛛网密布的血管,加上污血,我刚用铲子戳到的洞可能弄破了侧腹或类似的部位,从体内不断流出像泥浆的混浊汁液。原来臭到让人皱起一张脸的气味源头就来自这里。

  「这太恐怖了,我不敢碰啦……」阿茂呜咽着。

  我和阿茂拿着手电筒到处照,寻找皮夹是否掉在附近,祈求最好能在不碰尸体下,让事情圆满落幕。脸皮被剥掉的头部像经过一阵大火凌虐,残破不堪。刹那间,只剩两个黑洞的眼窝似乎有什么生物潜伏,眼睛闪了一下,之后又往头部更深处逃窜。

  「老鼠筑起窝了。」

  宛如故障抽屉合不拢的下巴,满满挤着扭曲的蚯蚓,简直像是全球橡皮筋大赛。

  「警察真的都要收拾这些残局做调查吗?这工作好辛苦……呕,我就办不到。」

  阿茂发出分不清是胸闷还是作呕的怪声。我趁这个空档告诉他。

  「快看看口袋。」

  我指着浸在那摊臭水里的布料,阿茂却露出一脸茫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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