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抱歉上次打了你啊。」我拍拍阿茂肩膀。
「号码链锁的事是商业机密,不过我还是告诉老哥你啦。」阿茂笑了。
我和阿茂一下子就混熟了,也随即展开「解闷」那档事。
没什么理由,大概就是太闲了吧。
在电玩游乐场杀时间得花不少钱,但在电话交友中心锁定那些梦想在午夜之前遇到白马王子的游手好闲女,只要有瞎掰的吓人鬼故事,加上重复念着咒语般的台词:「想不想兜兜风啊?我长得很像反盯隆史哦,阿茂是小木村拓哉。」这样就能轻松把对方钓到手。
阿茂在精神上虽然是个爱黏人的家伙,却也有些小地方惹人疼爱。
奇妙的是,这小子明明看来没工作,却还是一副人模人样的派头。
我曾是个自动贩卖机的巡回业务员。「业务员」听来很称头,其实工作内容就是为自动贩卖机补货。照理应该到处巡回补充,让放置在各处的自动贩卖机随时保持正常供应状态,但我们这个小公司总等到顾客主动联络「已经售完喽」,才出动补货。
「你也一样,不快点出去跑业务,就准备被炒鱿鱼吧。」公司前辈阿达虽然这么说,我还是提不起劲。大伙儿都认为公司雇用我们,只是因为正值自动贩卖机生意好的夏天,盛传只要天气一冷,我们就得准备打包走人。我也有同感。
对我们这个以自动贩卖机营业额为主的公司来说,巡回业务员的意义大概跟多挖出来的耳屎没两样,真正赚钱的部分是用那句当作饵的广告词:「价值两百万的自动贩卖机限时五折,还有机内罐装饮料五年免费补给!」引诱那些存了一笔小钱的阿公阿婆来投资,或者骗些脑袋装浆糊的家庭主妇,「这家公司是自动贩卖机业界难得的好康哦,一个月保证能赚超过十万。」骗这些笨蛋上钩,才是敝公司的老本行。
当然,如果自动贩卖机不是二手的话,古早时代一台可能真的价值四百万:至于营业额的预测,就跟算命一样,说不上准不准,还有饮料免费补给也是真的。所以喽,那些宣传也并不都是能当作呈堂证供的吹牛皮。
不过,在这个景气冷到连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原都得五体投地、甘拜下风的时局,提出这等诱人条件还没破产,当然就得靠要点小花招。关键就在以「赠送」为名的五年份罐装饮料,将一次全部运送给客户。除非是在超级偏僻的乡下地方,否则在看到占地长七·五公尺、宽四·五公尺、高四公尺,总重量达一点五吨的三千箱罐装饮料瞬间,绝不可能只用一句;「请放在那边就行了」,轻描淡写带过。
业务员也不会找上那种看来有自备晒谷场或仓库的住家,他们锁定的是仅有一小处庭院却种满盆栽来衬托的家庭,这种作法就像顶上稀疏的人得靠烫小鬈发来掩饰,是一样的道理。换句话说,业务员的目标,大概就是寻找类似会在东急手创馆购买木制门牌的人家吧。
因此,绝大部分的客户会茫然地盯着堆在路边的一座易开罐小山,「这么多……伤脑筋啊。」接着强力要求运送人员载回去。不过,运送人员必须佯装出无法答应的态度,「我只负责送到指定的地点……」 一面打电话跟公司联络。接下来电话中的两三句对话完全是例行公事,毫无诚意,就像对着已知来日无多的人保证「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一番交谈后,运送人员叹口气,跟客户咬起耳朵,「是有一个方法能解决……」那就是月付五万圆,租用公司的仓库保存。当然,最后别忘了追加一句:「现在不当场决定,我就要回去喽。」
想像在自家及马路之间往返一千五百赵,加上搬运后腰骨有如刨刀刮过的苦差事,所有客户在这个时间点,只求能摆脱这最糟糕的状态,因此无不感到十分欣慰,并在一场误会下,身陷半脑死状态,在仓库租赁合约上盖印。然后,运送人员露出一脸助人为快乐之本的模样,确认相关文件无误后,将一箱箱饮料搬回车上,往下一个客户家驶去。
当然,这些罐装饮料就像餐厅里用来当作装盘摆饰的荷兰芹一样,重复使用,公司根本没什么让客户保存商品的鬼仓库。况且,若是客户的饮料没卖完,就能继续收取仓库租金,这才是整套计划里的必杀绝技。
我先前也干过这种业务,不过一个月就辞职闪人,并不是受到良心谴责,而是觉得没劲了。倒是在巡回路上,从钱箱里偷偷抽个五百、一千来得轻松多了,把这当作薪水的一部分,我就没什么好抱怨了。我从小的个性就是这样,不管蛋糕或披萨,只要能分到一小块就心满意足了。公司虽然接到一些申诉,说客户认为金额短少,但申诉方面只有个请来专门听这些抱怨的员工,是个已经洗手不干的前陪浴女郎,这位大婶总能处理得很恰当。如果遇到脑袋稍微灵光一点的客户,交代我们前往时先把钱箱净空,这种状况下,就改成从找零专用抅小筒子里摸钱,反正总会有办法。
发薪日当天买本《Naitai》(注:月刊杂志,专门介绍各类情色等特种营业最新讯息。),找个在某种状况下甚至忘了生意而迷上我的马子,预约时间,排队等候,小弟弟接受一阵魔鬼刺激后,付钱走人。不过,每个马子看上去都不错的原因,其实是每张脸都经过整形。再说,就算露出价值百万的笑容,那双眼睛还是透露了「客人不过是黏在万圆大钞上的屎呀」。
偶尔我也听听唱片,看看录影带,却什么感觉都没有。
在那之前,我就是过着这种生活。日子根本毫无意思,有时半夜突然醒来,手脚异常冰冷,真的很烦恼自己是不是成了死人。
这时,阿茂出现了。
「你看看,我用枕头练习过唷,技术很不错吧。」
手肘以下整条前臂一片鲜红的阿茂,提着那女人的头。
森林里太阳已经下山,四周暗了下来,地面冒出一股呛人的湿热空气,奇妙的是,我整个人的体内却冷冰冰的。
女人微张的嘴唇隐约露出牙齿,眼睛仿佛睡着似的闭上,但下巴以下的皮肤裂开,出现参差不齐的神经、脊椎与肌肉,看得出原先接续的颈子。
「重吗?」
我看着阿茂身旁的躯干,又瞄了他手上的头一眼。
「要拿拿看吗?」阿茂把那颗头扔到撕开的塑胶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