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光是你和权田的记忆,榎木津也会看到神无月的记忆。」
「啊。」
神无月的记忆。
如果与我交谈的人就是神无月变装的,那么神无月的眼睛应该也看到被绑住的我、以及攻击他的我了。这些应该都刻画在他的记忆哩。
可是,那原本是不应该存在的记忆才对。
「记忆……是无法抹滑的。」中禅寺说,
「就算想忘掉……唔,应该也忘不掉吧。」
「问题在于更根本之处。忘掉并不是抹消,只是无法再生罢了。就像你说的,就算想忘掉也忘不掉,而且不管忘得再怎么干净,记忆本身仍然存在。」
记忆是无法消除的——中禅寺重复道。
「另一方面,同样的体验——同样的资讯,并非分开来认识、保存的。」
我不懂。我问是什么意思,中禅寺叫我听好,端正坐姿说了:
「假设有一颗苹果,看到同一颗苹果两次时,人不会将它分开记忆为苹果一、苹果二,而是会判断看到同样的苹果两次。除了第一次与第二次的差异以外,全都省略去认识。不是重新记住整颗苹果,而是只将光泽、饱满度等异于第一次看到的部分覆盖到记忆上面。所以……神无月为了隐瞒前天的视觉性记忆,他今天必须再次看到完全相同的情景才行。他有必要制造出因为完全不同的理由而呈现的完全相同的状况。」
的确,速度虽然不同,但我在那个房间重现了与前天完全相同的动作。而神无月的动作……现在想想,与骏东那天的动作……
——几乎一模一样吗?
大概一样吧。
「对你来说,今天发生的事,与前天的遭遇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呢。首先对象就不同。就算那其实是同一个人,外表也完全不同。在你心中,这两件事在视觉上也被理解为不同的两回事。另一方面,在神无月的记忆中……」
「是……同一件事吗?」
是同一件事。
我穿着同样的衣服。
「对,除了一部分以外,看在神无月的眼里,你完全是相同的。唔,虽然像是没有绳索、是他自己扶起倒下的椅子等等,有许多细微的差异,但除了这些细节以外,全是反复的记噫。最大的差异在于神无月本身的脸和外表,可是……」
「神无月自己看不见自己。」
除非例映在镜子里……
否则看不见自己的脸。
「假设明天榎木津看到神无月的记忆好了,可是神无月可以用那并非凶案当天发生的事来狡辩过去。因为你的记忆中也留有似是而非的画面嘛。」
「这……」
我说这实在是天衣无缝,中禅寺却不层地说,「根本愚蠢透了,愚蠢。」
「愚蠢?」
「简直就像削千年杉来做免洗筷一样,愚不可及。不愧是能面不改色地自称通霊侦探这种丢脸名号的家伙,看来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大呆瓜。」
「那……中禅寺先生认为榎木津先生不会掉进神无月设下的陷阱喽?」
古书肆扬起单眉:
「不,他会轻易掉进圈套吧。」
「什么?」
「这对那个笨蛋来说,是无从防范的事。不就是吗?不,榎木津就像你知道的,脑袋空空,嗳,事情大致上会照着神无月希望的发展吧。」
「那、那不就糟了吗?」
「哪里糟了?你会得救呀。」中禅寺诧异地说,扬起另一边的眉毛,「那不就好了吗?」
「不、不好啦。因为那样的话,榎木津先生不就当众出糗了吗?」
「那又有什么关系?那种东西,光是走在路上就够丢脸的了。俗话说,出外旅行不怕丢脸,但榎木津那根本是活着不要脸了。跟他待在一起的话,连自己都得每三十分钟丢上一次睑呢。」
「可是这样一来,不就会失去自己人——特别是警察相关人士的信赖了吗?」
「谁是他自己人啊?」中禅寺厌恶已极地说,「榎木津身边有的,借用他自个儿的说法,全是奴仆吧?如果真是奴仆,就算主人丢了脸,也无法解除主从关系啊。」
「是这样说没错……」
「其他人——除了奴仆以外的榎木津的熟人朋友,不管榎木津碰到什么事,也只会觉得好玩,不会可怜他的。榎木津愈惨,他们愈开心。如果事情道的照着神无月想的进行,认识榎木津的几乎所有的人,都会捧腹大笑吧。我也会笑。狂笑不止。暂时是不愁没有茶余饭后的话题了。」
这群人……好狠的心。
「再说,」中禅寺这次状似愉快地接着说,「警方打一开始就完全不信赖那种笨蛋,你根本不必担心。就算榎木津说出真相,警察也不会相信,如果他说错了,警方也只会拍手叫好。」
「是……这样吗?」
「就是啊。我不晓得那个遖灵侦探在大阪有多受警方企重,不过嗳,八成是假的,要不就是唬人的。顶多只是帮忙过两三次,还是被表扬过一次,这点程度罢了吧。嗳,就算路上随便一个小孩,只要协助调查,也会受到表扬。而且警方本来就绝对不会去依靠侦探。不管是侦探还是别的,万一让民间人士调查的事情曝光,那可是个大问题。像榎木津,警方对他根本是敬而远之、退避三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