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喵——她说她听见猫叫。
有人在吗?有人在吗……?
请问是梶野陆女士的家吗?
我是、我是……
美津子说,她不晓得该如何介绍自己。
「门打开来,走出一个打扮整洁的老妇人。美津子小姐说,那人与她记忆中的母亲相去甚远。」
「容貌吗?」
「不……先是打扮,服装相当整洁。老妇人穿着白碎花的铭仙※和服,抬头挺胸。美津子小姐记忆中的母亲好像总是穿着破破烂烂的下田工作服。她们家以前很穷嘛。而且总觉得……老妇人非常娇小。」
(※一种廉价坚固的娟织物,多用于实用性和服或被套等。)
「人老了会缩水嘛。」
「而且美津子小姐九岁的时候就和母亲分开了,长到二十九岁再回来看,视线的高度也不同了吧。睑也小了一圈,变得皱巴巴的,虽然非常苍老了,但母亲过去的面容慢慢地浮现出来,美津子小姐忍不住哭了。那是她的生母,不可能忘记的。不,她强烈地认定自己不可能忘记。」
虽然这么说。
回顾我自己,仔细想想……若问我是不是明确地记得自己母亲的脸,我一点自信也没有。当然,见了面应该就认得出来,看到照片的话,也能立刻指出来,可是问我能不能凭空在脑中清楚重现母亲的脸,答案是否定的。我的母亲是在八年前过世的,才短短八年,记忆就风化了。
即使如此,美津子还是认为那就是母亲。
因为对方就是母亲的样子。
可是,
梶野陆却只是讶异地直盯着美津子看。
妈……
是我,是美津子啊……
美津子泣不成声,总算说出这几句话。
然而,
「然而万万想不到,母亲——或者说,梶野陆女士,她皱起眉头地看着美津子小姐,脸上写着:这是在胡闹些什么?」
「她装做不认识?」
「要是装做不认识还好。嗳,对方是个老人家,而且中间隔了那么久的岁月,又是突然造访,就算是自己的亲女儿,或许一时之间没有认出来……唔,例如也有可能是老人痴呆,完全忘记了之类的。不,就算记得,或许也有某些想要断绝关系的苦衷,那么就有可能足在睁眼说瞎话。可是,美津子小姐说那个老妇人生气了。」
「生气了?」
「对,老妇人很生气地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目的?什么意思?」
「不晓得。嗳,直截了当地想的话,也可以理解为她是在指控美津子小姐假冒自己的女儿,想要欺骗她,偷走她的什么吧。」
「不不不,说什么偷,如果她是百万富翁,还有可能有个天一坊※假冒她女儿接近她吧。但这实在不太可能。虽然失礼,不过她应该还是老糊涂之类的……」
(※《大同政谈》载,有一山伏(修验道僧侣)天一坊自称为八代将军德川吉宗的私生子,欲谒见将军,被大冈忠相识破,遭到处刑。此事是根据事实改编,一个山伏源氏坊改行自称德川一族,行骗世人,后来遭到处刑。)
「不,老妇人的外表整洁,说起话来也对答如流,看起来实在不像是痴呆了。美津子小姐吃了一惊,一次又一次解释。可是母亲完全听不进去,冷漠无情,硬说她是骗子,要不然就是疯子,连理都小理。最后还说她的女儿好端端的。」
「好端端的?……这什么意思?」
「完全不瞳。美津子小姐也不懂,问这是什么意思?因为她们家其他的孩子全都死了,总不可能是母亲卖了美津子小姐以后再婚,又生了小孩。母亲那时候已经超过五十了,也不太可能是跟有孩子的男人再婚。母亲病例的时候也是孤身一人,如果是之后结的婚,那也都超过六十岁了。」
「是啊……」益田甩动头发,「萝卜青菜,各有所好,世上也有所谓的逐臭之夫,还有什么徐娘半老啊、老蚌生珠……」
「不可能、不可能。」寅吉脱力地摇手,「那种状况实在不可能。嗳,这世上或许是有益田这种变态趣味的人吧,不过那是男方的嗜好,但从本岛先生的话听来,那位母亲不是会做出那种不知廉耻的事的人吧?万一具有那样的事,一定会搬家的啦。考虑到街坊的眼光,这是当然的。」
「人际关系真是麻烦呐。」益田沉思下去,「那……母亲怎么说?」
「你不适可而止,我就要叫警察了。」
美津子小姐说她的母亲这么说。
「叫警察啊?这场母女重逢还真是凄惨呐。连说唱情节都称不上了。」
「就是啊。不成喜剧也不成悲剧。听的人是觉得满滑稽的,本人可伤心极了。」
「美津子小姐与其说是伤心或气愤,更是大吃一惊,简直就像失了魂似的。就像被狐狸给迷了,还是被妖怪给骗了,或者是误会一场,总之她无可奈何,只能打道回府……」
美津子在路上反复寻思。
亲生母亲不可能忘了自己的女儿。
那个母亲……
是不是冒牌货?
真正的母亲会不会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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