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 第三番 山颪 玫瑰十字侦探的愤慨

「这是您一贯的做法呢。」常信说,「嗳,就像中禅寺先生说的,贫僧光是报上名字,并无法请寺方转请亮泽听电话。嗳,那个叫电话的玩意儿,乍看是样利器,实则是个教人心急的道具呐,宛如隔了一道墙在问答。仅靠言语传达、揣摩,感觉既暧昧又不可靠。所以呢,嗳,贫僧也有些混乱起来:心想莫非亮泽忘了贫僧,便接着说明自己是二十八年前一同入山的僧侣。结果这次对方要贫僧稍等。」

  「稍等……?」

  「是的。贫僧以为亮泽当然就在电话旁,接电话的僧侣正在转告这件事,不想半刻之后……说是住持的亮顺师父出来接电话了。这位是亮泽的父亲,贫僧也在二十年以前见过两次……」

  「若是亮泽和尚的父亲,年纪应该相当大了吧?」

  「是的,他二十年前就已经五十出头了,现在也超过七十了吧。住持告诉贫僧,说亮泽已经过世了。」

  「过世了?刚才不是才说他不认识您吗?」关口不学乖地插嘴。

  他比我更习惯这种发展。

  「是的。一开始贫僧请求转接电话时,对方完全没有提到这件事。」

  而且对方最初的回答是亮泽说他不认识常信。若是人都已经死了,哪还有什么认识不认识?

  「……或者说,一开始对方的感觉是,如果贫僧的身分没问题,随时都可以转请亮泽听电话。可是如果亮泽早已去世,应该一开始就会这么明说才对,当时贫僧也这么纳闷。真是古怪非常。」

  「对方告诉您亮泽和尚为何过世吗?」

  「说是战死。贫僧并未接到召集令,但确实有许多僧侣被征召入伍,失去性命。当时亮泽四十多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所以,贫僧转念想道……或许一开始接电话的人是怀疑贫僧的身分,口气才会那么冷淡吧。因为突然有人打电话要找好几年前已经过世的人,那当然会起疑了。」

  「可是就算是那样,也没有那样应对的道理啊,对吧?」关口瞄了我一眼。

  我也这么认为。不过虽然这么认为,但我并未实际听到电话里的内容,无法判断任何事。

  「不……既然是战死,也已经过了八九年。再怎么说,贫僧都在龙宫城里待了十八年,这让贫僧心有愧疚。贫僧心想,或许在认识亮泽的人里头,不知道他已经过世的只有贫僧一人。」

  「原来如此。」中禅寺说,双手揣进怀里。

  「然而,」常信露出奇妙至极的表情来,「贫僧遇到了一个人,说古井亮泽还在人世。」

  「哦?」

  「贫僧……不知道那个人是不是贫僧认识的亮泽。或许只是同名同姓的不同人。不过至少有个人说……他最近在南村的根念寺见到了自称亮泽的僧侣。」

  真是件离奇古怪的事。

  「告诉您这件事的……是檀家※吗?」中禅寺揣着手问。

  (※隶属于特定寺院,布施、支持寺院经济的信众。)

  常信似乎吃了一惊:

  「您真是明察秋毫。贫僧直到前天都还待在鎌仓的末寺,就是那座寺院的檀家代表告诉贫僧的。」

  「那么……那个人是个相当知名的名士吧?是政治家……还是艺术家吗?」

  「没错,那是个日本画的大家。据说在画坛是位颇知名的名士……可是中禅寺先生,您怎么会知道……」

  「就是啊,京极堂,你快点揭开谜底啦。」关口不服地说。

  「知道了,别催成那样。在这之前,常信师父,我有几点想要请教您……那位亮泽和尚,修行的时候是个什么样的僧侣呢?」

  「您说亮泽吗?」

  常信以耸着左肩的独特姿势想了一会儿,很快地回道,「他是个很认真的人。」

  「对中禅寺先生说这种话,或许是班门弄斧,不过禅寺的修行真是严酷非常。特别是暂到的修行,更是严格至极。刚入山的云水之中,也有不少没出息的人受不了而逃离,偶尔也有些荒唐之徒,怠于作务,或逃掉修行溜下山。可是亮泽从来没有这样过。」

  「他非常认真修行?」

  「他也非常热心钻研学问。可能是因为个性耿直,人也不怎么起眼……但贫僧与他十分合得来。当时贫僧是个爱好辩论的张狂云水,经常和他议论……他真的非常热心向学。」

  「他曾经担任过典座※吗?」

  (※禅寺中负责炊事的职务。)

  「呃……在本山……我们负责过所有的作务。」

  「也曾有伙房的经验吗?」

  「禅僧的话,每个人都做过,所以……」

  「反过来说……只有这点程度是吧。」

  中禅寺从怀里抽出手,重新交抱起来。

  「那位亮泽和尚的父亲——亮顺和尚,是吗?他是位什么样的僧侣?难不成……他是个书画古董等等的美术品搜藏家?」

  「实在是……您究竟是何方神圣……?」

  常信一副瞠目结舌的模样,依序看了看我和关口。

  中禅寺的预测全说中了吧。

  「……嗯,我和亮顺师父只见过两次,他是位温厚的老师,与其说是禅者,说是雅士更贴切吧,嗯,是个相当高明的禅师。就如您所说,他拥有许多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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