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 第三番 山颪 玫瑰十字侦探的愤慨

他用的是过去式,这表示现在不同了吗?

  「根念寺?」中禅寺发出奇妙的声音。

  「您知道吗?」

  「不,请先继续说下去吧。」

  「这样啊。好吧,那座根念寺的继承人古井亮泽,是贫僧的——以一般人容易理解的说法来说的话,是与贫僧同期的僧侣。贫僧在昭和元年离开学校,得度出家,当时一起入山的暂到有三名,其中一人在仙台的寺院担任住持,另一个就是这个亮泽。」

  我想像起三名年轻僧侣的模样。

  「贫僧并非隶属于寺院的和尚,所以在本山待了五年,后来在其他寺院待了五年,然后被派往箱根……不过老家是寺院的僧侣,似乎修行三年左右,就会回去各自的寺院了。」

  「那位亮泽和尚也是?」

  「是的,他在昭和六年回到根念寺。后来我们也鱼雁往返,一年会见上几次。」

  「这样啊。」

  「不过就如同各位所知道的,贫僧在昭和十年进入箱根山,后来十八年之间,完全与世隔绝,和下界完全没有交流。当然,这段期间也没有与亮泽连络。」

  「十八年……这么久吗?」我禁不住惊叫出声。

  「没错,十八年。就连达磨大师也只面壁了九年,十八年绝不算短。只是……贫僧不愿视它为一段空白。对贫僧而言,那是一段贵重的体验。不管怎么样,就像方才说的,贫僧的状态……」

  「就像……浦岛太郎吗……」关口说,「……变了很多吗?」

  「变了呐。不管是城镇还是文化,全都变了个样。也是因为中间经历过战争吧,嗳,无论所见所闻,都与以往大相径庭。贫僧只是惊讶无比,花了半年才习惯。嗳,这暂且不提,贫僧在前往箱根之前,曾去信亮泽,虽然收到了回信……可是就这么再也没有连系了。贫僧十分挂念。」

  「这样啊。」

  「恰好就在十天前,贫僧决定上京,所以暌违十八年地连络了亮泽。」

  「怎么连络?」中禅寺问。

  「贫僧……打了电话。贫僧查了一下,根念寺竟然牵了电话。然而……我们双方却无法沟通。」

  「无法沟通?什么意思?」关口问。

  他意外地踊跃发言嘛——我心想。

  「这……」常信似乎在斟酌该怎么说,「……要怎么说才好……」

  「亮泽和尚人在那里吗?」中禅寺问。

  「哦,好像是有个叫亮泽的人……」

  「有吗?那么……」中禅寺说完后,摸了下巴说,「常信师父,那位亮泽和尚却说不认识您……对吧?」

  「喂,等一下,京极堂,什么叫不认识?你该不会说人家忘了常信师父吧?不,总不可能有这种事……」关口穷追不舍。

  的确,如果常信所言不假,那个叫亮泽的僧侣说他不认识常信,就太奇怪了。

  十八年虽然不算短,但要忘个精光,也太短暂了些。我认为这个情况,关口的反应是正常的,但关口却接着说出古怪的话来:

  「……还是怎样?难不成你要说是记忆被窜改、被操弄了吗?」

  「不是不是。」中禅寺露出厌恶万分的表情,「怎么可能到处都有那种荒唐无稽的事?我说关口,你最好不要像那样什么事都拿自己当基准去看。因为自己老是丢三忘四,就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常信师父,别管他了,怎么样?亮泽和尚对您……」

  「他好像……不认得我……」常信这么说,「不过唔,这部分实在……」

  「不清不楚?」

  「贫僧并未直接和亮泽本人通过电话。接电话的人冷淡至极地说,亮泽说他不认识贫僧这样一个人,结果也不肯为贫僧转接电话。」

  「本人没有接电话吗?」

  「嗯……接电话的大概是年轻僧侣,我觉得那个时候亮泽本人就在旁边,指示接电话的僧侣说不知道。可是……看来……」

  「不是那样?」

  「不是,可是贫僧也实在……」常信纳闷地偏着头。

  他讲电话时的感觉一定相当奇妙吧。

  「贫僧是这么觉得,可是……」

  「原来如此。」中禅寺点点头。

  「什么啦,京极堂,你为什么老是那样故弄玄虚?」

  「我才没有故弄玄虚,是你太急性子了,关口。你看看人家,不是安安静静地在一旁聆听吗?资讯这东西,要等到全凑齐了才能开始分析。缺损的资讯无法导出结论,只能导出推论。就算符合逻辑,还缺少证据的时候,就只是假说,就算在假说的阶段就公开推论,也无法期待有什么建设性的发展。他就是明白这一点,才会默默地聆听不是吗?」

  中禅寺故意指着我这么说。

  这下子我更是无法提出多余的问题了,这个人实在难缠到家。

  常信苦笑着说:

  「可是中禅寺先生……其实贫僧也想知道为何您会如此认为……」

  「常信师父,真是抱歉,因为您看起来穷于说明,我忍不住插嘴了。这一点我晚点儿会说明,可以请常信师父先继续说下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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