价钱也不可能贵到哪去——你会这么想,对吧?」
「唔……」
「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明治三十年左右,浮世绘在英国卖出了高价。从此以后,身价是水涨船高。这玩意儿已经是现在咱们说的美术品了,有价值了。听我这么说之后再来看看,喏……很美吧?这是昂贵的艺术品啊。」
这是……叫做美人画的浮世绘吧,说漂亮是漂亮,但我毕竟不可能懂。从制图工的眼光去看,至多是佩服线条很漂亮、细节处理得很精采而已。云井再看了我一眼,说:
「另一方面,还有一种叫肉笔画的浮世绘。这只有一幅,全世界只存在着唯一一幅。那么这一定很昂贵喽……?但其实肉笔画卖不了多少钱。」
「这样吗?」
「至于为什么,在老早以前——那是战前的时候了,曾经有过犬规模的拍卖会。因为突然发现了很多肉笔画。那个时候肉笔画很受瞩目,因为当时人们也渐渐厌倦版画了。所以卖方便制作了豪华的目录,邀请某人学的文学博士写下赞不绝口的推荐文章,可是揭开来一看,竟然全是赝品呐。赝品被拆穿,当然拍卖会也泡汤了。而且推荐的博士也被媒体给批得一文不值。嗳,肉笔画只有一幅,所以很容易伪造。成品水准高的话,就算是博士也会受骗。因为这样……后来肉笔画的鉴定就变得相当困难。如果鉴定出错,美术研究学者的权威会一败涂地的。」
这样啊。
「因为没有鉴定书……就算作品好,是真货,也卖不出去吗?」
「不是这样。」云井说,「是卖不到高价。东西本身不会变,所以喜欢的人就会买。可是只有喜欢的人才会买,这么一来,价格就上不去了。没办法定高价的东西卖不掉。就像我刚才也说过的,大部分出钱买东西的人买的不是东西,而是价值。这一点你可要牢记在心啊。」
就算叫我牢记在心,我也不晓得究竟要记些什么好。
陵云堂狡猾地一笑:
「肉笔的身上黏了层可能是赝品的烂泥。事实上在浮世绘这个圈子里,就连版画也有许多赝品,而且鉴定比肉笔更要困难许多。」
「咦?那么为什么……」
我自然感到疑惑。
那样岂不是没有差别了吗?
「所以明治末期的时候,正是炒作浮世绘大卖的时期。那个时候版木之类的还保留着。既然卖得好,那就印。没版木,就雕,商人制作了一大堆浮世绘。这可不是赝品,是新的真货。就是这样的感觉。因为浮世绘是版画,对绘草子※店来说,只有新旧之差,没有真品赝品可言……」
(※江户时代的绘本书籍。)
和青瓷……一样吗?
……只是,看起来像昨天才刚印好的话,就不会有价值。因此把它拿到大太阳底下晒、用烟熏、拿篦子刮,拍一拍搓一搓,就可以制造出恰到好处的古色。我得声明,这可不是制造赝品,只是这样客人才高兴,所以才加工。因为这些客人是愈贵愈高兴,所以才透过日晒和烟熏来制造价值。这种东西多不胜数,所以鉴定才困难呐。」
「可是那样的话……版画也……」
「所以,当肉笔就要红起来的时候,赝品问题闹上了报纸,不是吗?版画则是在闹出问题之前,热潮就先退了。因为没特色了,所以后来也没什么人制作赝品了。现在的明治浮世绘就算知道是明治时期的作品,也有一定的价值。懂吗……?」
云井露出青蛙被压扁般的表情来。
「……价值是制造出来的,是搁上去抹匀硬黏上去的。价值并不在东西本身,东西只是东西。」
我「哦」了一声,望向浮世绘。
「这些也是……有一半都是赝品。是今年才印的。」
「咦!」
每一幅看起来都一样。
「看不出来,对吧?你就先看一会儿,好好想想吧……」
云井说道,背对我移动到房间角落的电话去了。
我对了解浮世绘的真伪当然没兴趣,也不想学习古董的真髓或做生意的窍门,所以确认云井拿起话筒后,便背对着他,假装在看浮世绘,把整个背部当成了耳朵,窥伺云井的动静。
「啊,是我。」灵井悄声说,「……喂,你,就是你……还问什么事?思,不,不是那样。喏,债务啦。你说全都整合好了……不,根本没整理好。你漏掉了。咦?什么你查过了,你这蠢蛋!对……对啦。不是小笔的。你一定以为只有小笔的,才会漏掉了吧。对,金额很大,而且是相当恶质的地方。咦?不是,是黑道,道上兄弟。骗人?这可不是骗人。你快查啊,樱田组。樱花的樱,农田的田……」
——樱田组。
是刚才提到的事。
今川设下的圈套,云井迫不及待地跳进去了。
——他在和谁讲电话?
「……对。没听过?不,我也……听说是新帮派。笨蛋,你多学着点吧,记下来啊。这也攸关你的性命啊。听说他们宣称老头子用土地房屋抵押……没问题?问题可大啦。要是那种道理说得通,黑道就不叫黑道啦。你那儿还不是一样?债权你用多少钱买的?半价以下吧?那个时候你不是利用了大黑组吗?峰岸……」
——峰岸?
峰岸金融吗……?
云井讲电话的对象,一定是帮山田家整合债务的恶质金融业者。我因为紧张过度,脖子几乎快抽筋了。为了不被发现我在偷听,我轻咳了一下,身子前屈。
我的视野中有着画有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