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 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


  ——我是来做什么的?

  这是不经大脑的行动。

  我只是在无聊的自问自答之后,陷入极可笑的状况,半是为了遮羞,才来到了这里。根本没有明确的目的。

  无可奈何。

  就算像这样漠然地望着多如牛毛的壶,也同样徒然。毕竟我又分不出哪个昂贵、哪个珍奇,只能怀着愚劣的感想,净是叹气。难得造访,却毫无用武之地。

  我从大门缩回来,垂下肩膀。

  ——什么?

  此时,我发现门柱上贴了一张纸。

  有事请从后门进入。

  ——后门啊。

  不知为何,此时的我心想:这样的宅子也有后门啊?

  不,不管是什么样的人家,都有后门吧。

  又不是长屋※,虽然荒凉,好歹原本也是武家大宅,不可能没有后门。

  (※日本一种长条连栋、大杂院式的多户建筑。)

  那么,为何我会这么想……

  因为我无法想像。

  我无法想像全是壶的庭院……后面会是什么样子。

  我猜这片前院的深处应该也通往中庭吧——大概同样布满了壶。那么再过去会是怎么样?屋子和围墙之间好像也排满了壶。如果壶就这样沿着围墙排了一圈,那么后院……应该也都是壶吗?

  我沿着围墙前进。走了一会儿后,与一条比疑似田埂的这条路要好上一些的小径交会。当然,围墙沿着路弯折了,小径另一头并排着较为新颖的黑围墙与平房。

  有后门。

  我稍微加快脚步,好像还是没有门扉。那与其说是门口,更接近围墙的缺口。

  不出所料,没有门扉也没有门柱,只有一块写着「山田」的简陋木板挂在围墙的缺口处。门牌底下摆了一个盖着变色木盖的大水瓶。从上面搁着长柄杓来看,这不是收藏品,而是实际使用的东西吧。

  我窥看围墙里面。

  有壶。

  可是……严格来说那并不是壶,而是原本是壶的东西。

  裂开的壶、破掉的壶、缺损的壶、壶的碎片、碎土、粉末——虽然一样摆得水泄不通,但这里的壶是已经不再主张自己是壶的东西们。主人是将上品摆在正门,然后等级徐徐下降,后院摆些垃圾壶吗?

  或者……难道它们已经腐朽了?后院的时间过得比前院还快吗?

  我兴起这样的妄想。

  后门一带的壶全都碎了,大部分都已经风化,几乎与泥土同化了,有些完全失去了原形。后门的日照似乎比正门差了很多,但这里几乎没有生苔,很干燥。有一种考古现场的荒凉气氛。是连日的艳阳造成的干燥吗?还是原本就是这样的地相?

  如果正门的是生物的尸骸,那么这里的就是化石吗?

  我轻轻地踏进一步。

  我好像一个沉迷于游戏当中,不知不觉间误闯墓地的孩子。

  才只踏进门中一步,就觉得空气变得一片灰蒙蒙。

  我感觉着脚底踩着沙般的触感,再往前踏进一步。

  落脚的地点令人迷惑。我避开半埋在土中的壶的碎片。

  碎片之间伸出好几根杂草。

  后门开着。

  我探头偷看建筑物中的状况。

  里面一片昏暗。

  泥土地房间,厨房,灶。

  没看到壶。

  有一股独特的味道。

  ——是线香吗?

  应该是吧。

  「哪位?」

  我忍不住「哇」地惊叫声。

  黑暗中伫立着一个和服女子。

  她……脸色糟得可怕。

  苍白的薄皮肤下仿佛透出土色的肉一般,不健康的脸色难以形容。看起来脂粉末施,头发也十分凌乱。

  不仅如此,女子整个人十分暗淡。她垂着肩,衣领有些敞落。身上穿的是朴素的深蓝色纱质和服,绑着一条更朴素的红褐色腰带。

  身上的衣物看起来都很高级,但实在是旧了。褪了色,失去了神采。是因为穿旧的关系?还是光线太少的关系?

  ——还是累了?

  实际上,女子看起来精疲力竭。虽然不知道她几岁,但若是穿上色调明亮的和服,涂点口红,应该会年轻个十岁吧。女子看到我这个非法入侵者,也没有什么吃惊的样子,只是以单眼皮的大眼睛无力地瞅着我。眼睛上下堆满了无数的皱纹。

  「呃……那个,我是附近古董商的……」

  学徒——我这么说。

  女人问,「是诚志堂吗?还是陵云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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