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雨 第二番 瓶长 玫瑰十字侦探的郁愤

真多。

  只是我还可以理解和婆婆住在一起的辛苦,但和大量的壶一起生活的恐怖感受,我实在是难以想像。

  「我要准备町内会的秋季祭典,会忙上一阵子,预定下周才要去拜访……」

  「告诉今川先生一声也好嘛。」夫人说,「对方也想把壶处理掉,不是吗?」

  「是啊。只是……古董商应该已经蜂涌而至了吧。有收藏家过世的时候,业者之间消息传得很快的。能卖的东西,现在应该都已经卖掉了,若是不能卖,就算今川现在再去,对方也不肯卖吧。就算被人买去了,如果里头有砧青瓷,消息会立刻传开,他现在应该也已经知道了……也有可能风评、宣传与实情大相径庭,全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呢。」

  「这才是没有人知道吧?」夫人说。

  「唔,也是。」中禅寺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来,说了声「失陪」,离开客厅。然后短短一分钟就回来,「好像不在,没人接。」

  他应该是打电话给今川吧。

  「他一定正在四处寻找。」夫人说。

  「那我……明天去看看,好吗?」

  我这么一说,中禅寺夫妻同时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连我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说这种话,但既然都说出口了,也没办法收回。我没办法,问了待古庵和壶宅子的所在地,辞别了中禅寺家。

  夜已深了。归途中,我在耸立于夜空的鸟居另一头,望见了中禅寺担任宫司的神社。

  3

  隔天我前往今川雅澄的店。

  我在中午结束工作,匆匆赶往待古庵,因此下午一点就到了,但店门果然关着。

  今川一定是——大概是毫无指望地——外出寻找砧青瓷的瓶了。我想像起面相古怪的打董商汗流浃背、东奔西走的模样。

  为了慎重起见,我一早僦打电话过来,但当时也无人接听。

  我早已预料到今川不在,所以我把带来的信夹在门口,乖乖回去了。信上写着壶宅子的事,并请他连络中禅寺询问详情。

  夹好信后,我发了一会儿愣。

  我甚至付出中断工作的代价来到这里,到底是想干嘛?——我这么想。

  我和今川的关系,只有前天见过一次面而已。当然也没有深交、亲交。别说是亲交了,老实说,就连今川是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不清楚。他对我也没有什么道义恩情,所以毫无理由为他做到这种地步。尽管如此,我却似乎是莫名奇妙地兴头十足。

  这也不是什么骑虎难下的状况,要说情势使然,我也不在那情势之中。就好像什么都还没做,却停不下来似地,非常古怪。

  我望着陌生的青山景色,无精打采地走着,毫无生产性地自问自答起来。

  我……大概是想当个好人吧。

  多讨厌的结论啊。

  可是……我觉得就是如此。

  我只是想要装好人而已。我想对与我没什么关系的今川亲切,听他说句,「你真是帮了我大忙。」就算派不上用场,也希望能被当成一个好人吧。

  ——被谁当成好人?

  我想被今川称赞吗?

  不对。那么是……

  ——想被侦探称赞……吗?

  我……难道是想获得榎木津的青睐吗?想被那个无论是世间常识、权力构造、社会框架都完全不适用的榎木津……认可吗?

  ——为什么?

  我一定是陷入错觉,以为从先前的事件获得的人脉里找到自己的位置了。

  我觉得人际关系多是以惰性成立的。

  不管是睡是醒,父母亲就是父母亲,即使完全不期望,只要就职,就一定会附带有上司、下属。就算是辛辛苦苦找到的适合自己的职业,也不能选择上司,即使那是依上司素质挑选而来的职场,同事和后辈也不可能尽如人意。他们只是出于各自的理由待在那里,算起来就像是工作的附属品。同样的,邻居无法挑选,朋友也是半斤八两。说起来,自己能够参与的集团十分有限,就算要选择朋友,也只能从中挑选。仔细想想,毫无理由地积极想要和某人攀关系,或主动想要疏远谁的情形应该是少之又少。

  说穿了……人都只是在不可抗力形成的既有关系框架里,主张着自己的好恶罢了。

  在这当中……我主动地接触了榎木津。

  ——我是主动的吗?

  或许这也只是误会——自以为是罢了。

  可是我觉得我与榎木津的接触,确实是发生在极为类似于此的状况下。

  上次决定要委托榎木津侦探工作的人是我。

  虽然有朋友推荐,但至少决定委托这一点,我并没有遭任何人强迫,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这次我甚至不是委托人,所以也毫无利害关系。

  事到如今,就算与榎木津那种人往来,对我也没有任何好处。

  既不期待,也不被期待,但也不是无法期待,只是随波逐流地待在那里——对于甘于这种生活的我来说,不是出于所迫,而且不计得失地与人发生关系……这不是意义极为重大的一件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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