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
「瞧你把我说得多不堪。」老公说,望向夫人,「我哪里酸了?我好心得很。我不是好事,是好心。因为好心,才会每次都吃大亏,不是吗?我好心到都对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会儿是榎木津,那会儿是关口,平常人的话,早就跟他们断绝关系了……」
夫人笑得更深了。
「喂,别笑。就是太清楚榎木津带来的灾祸,我才会以身作则地提出忠告啊。」
「可是……」
「没什么可是。说起来,这事我真的爱莫能助。如果我是砧青瓷收藏量全日本第一的好事之徒,拥有整座仓库的砧青瓷,那还另当别论。就算我不是当事人,若是帮得上忙,也会宽宏大量,主动出面说可以找我商量。可是不巧的是,我们家有的只有书,说到瓶,只有胡乱搁在店门口的旧瓶而已。而且啊,就连这位先生,也只是碰巧在场的局外人。当事人是榎木津和待古庵,又不是待古庵跑来叫我帮他。」
「可是今川先生正处在困难的当头,这岂不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吗?」
「这谁知道?」
「可是今川先生失败的话,榎木津先生也会过来吧?」
「他来了我也不理。叫他去找关口。」
夫人再一次愉快地笑了。然后她说:
「那间……赤坂的壶宅子……」
「咦?哦,你说上次来委托祈祷的那家?」
「那里的话,会不会有砧青瓷的壶呢……?」
「要找的不是壶,是瓶。嗯……可是……」
中禅寺把脸别向旁边,一瞬间露出沉思的模样。
「……或许有。」
「请问你们在说什么?」我跟不上夫妇的对话,开口询问。中禅寺微微歪起嘴巴说:
「有个壶狂……」
「壶狂?」
「也就是搜集家,还是该说偏执狂?总之他将古今东西、只要是看到的壶、瓶,全部搜购下来,不管是房间还是庭院,全都摆得密密麻麻,是个壶收藏家。不,正确地说是以前有这样一个收藏家吧……」
「那个人……过世了吗?」
「过世了。好像是上个月初过世的……」
「那里有砧青瓷?」
「根据我听到的,嗳,那里的收藏是玉石不分。从不值几个钱的破瓶到珍贵得教人眼珠子蹦出来的奇珍异品,应有尽有,堆得是水泄不通,毫无立足之地,有好几百个……」
不过那户人家的话,或许也有砧青瓷——中禅寺低喃说。
「连那种东西……都可能会有吗?」
「因为就算是夸大其词,那里的数量也相当惊人。据说那个人在战前非常有名,只要有古董拍卖会就一定出席,一碰上壶啊瓶这类东西,再怎么勉强也一定要买下来。唔,不过就像先前说的,壶和瓶不受欢迎,似乎可以不费什么工夫就弄到手。打听之下,才知道他原本是士族——好像是山田长政※的后代什么的——当时是个有钱人。少部分的壶姑且不论,大半的瓶类是一文不值,只是收集到了那个量,花费也不容小觑。再说有时候也会偶然碰上名品。听说他一参加拍卖会,就会意气用事,无论如何都要标下,在那个圈子是个大名人。」
(※山田长政(?~一六三〇),江户初期前往海外,在暹罗成为日本城首领。)
「那么今川先生也……」
会知道这个人吧?
「不……我想今川应该不晓得。他是在战后才转行当古董商的,虽然可能也听说过传闻吧。」
「那,中禅寺先生刚才说祈祷是……?」
「哦,那个啊……」
中禅寺当然是个古书肆,但据说本职是住家附近一间小神社的神主。而身兼神主的古书肆,另一方面也以为人驱邪除魔的祈祷师为副业。
为人祓除依附在身上的坏东西,是中禅寺的第三样工作。
虽然我不清楚,但大概是除魔师、祈祷师之类的。的确,他似乎拥有那方面的丰富知识。但像这样与他谈话,又觉得他这个人十分通情达理,实在不像个迷信的人。虽然口若悬河,但看起来完全不像个祈祷师……
「人不是说器物经百年而得灵吗?」驱魔师说。
「哦,旧道具会变妖怪的传说……」
「前来委托除魔的,是过世的收藏家的孙女。委托人是位单身小姐,她说她怕壶。」
「怕壶?这也太妙了。」
「嗯,她说死去的祖父好像附到了壶上,让她坐立难安。嗳,家中有那么大量的壶,也难怪她会觉得里头有什么会招来怪异的东西吧。而且听说就算想要处理,也处理不掉。」
「为什么?」
「听说是牵涉到遗产继承之类的问题,变得非常麻烦。因为整栋屋子包括壶在内,算做一整个财产。可是祖父因为沉迷于嗜好,欠了许多人大笔债款。孙女虽然想要卖壶还债,清算一番,却有罗嗦的亲戚跑出来碍事,迟迟谈不妥。」
真是麻烦。
「委托人因为这样,无法离开壶,在偌大的屋子里心不甘情不愿地与壶生活在一起,精神渐渐失常了……大概就是这么回事。」
世上的烦恼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