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禅寺没有回答筱村的问题,强硬地继续说下去:
「但是华仙姑已经不再占卜了,她无计可施。因为一旦去职,神通力也会随之消失。所以她才会委托身为大弟子的我——第十五代果心居士来善后。」
「果、果心居士?」
「是的。这位是我的侍从,河川敷砂利彦。」
「咦?」
我什么都没被知会,不禁怪叫出声。我只被吩咐跟着中禅寺过来就是了。然而却说我是什么占卜师的弟子的侍从——而且还叫什么河川敷——完全出乎预料。再说,这种鬼名字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信口胡诌也该适可而止吧,竟然还给我取了这样一个疯狂的怪名字。
我无可奈何,只好不甘愿地寒暄说,「敝姓河川敷。」筱村听了便说,「这名字也真怪呐。」
「因为他还在修行,所以特意取了个奇怪的名字。这不重要,总之我们是因为这样的缘由,才会前来打扰。可是……」中禅寺慢慢地看向我,「……看来我们是不速之客,我们还是回去好了,河川敷。」
「咦?呃,嗯。」
中禅寺不容分说地站了起来。
当然我也跟着站起来。情势逼人。
结果筱村伸出手来,显然是「请等一下」的态度:
「不、不必那样急着走。请、请再多说一些。」
「可是您很忙碌吧?其实我们也很忙的。接下来我们得去为漫才师驱逐附在身上的黄鼠狼之灵才行。那黄鼠狼可坏了,会咬人的。对吧,河川敷?」
「咦?啊、对,那黄鼠狼很坏。」
我在说什么啊。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筱村说,「多少钱我都付,把黄鼠狼延后吧。」
「真伤脑筋呢。漫才师的搭挡一定会被咬呢。」中禅寺说着,再次坐下。他的表情很恐怖,却莫名带劲。
「拜托你了,果心居士。我……实在是不行。」
「不行?……这意思是?」
「嗳,我这人相当迷信呐。就算理性上明白,一听到这样的事,就会坐立不安,担心极了。但站在我的立场,又不能表现出那种样子。因为我也有政敌,许多人虎视眈眈地等着我失足。我不能暴露出我的弱点,所以我才去找华仙姑娘娘商量。娘娘她……为我带来安心感。」
银发绅士半张着嘴说:
「娘娘的预言神准得惊人,一次又一次命中了。所以我益发信任她了。娘娘只是说:不必担心,不会有事,我就觉得一切都顺顺利利。我有了自信。然后我可以放心工作了……不过……」
筱村抬起垂下的视线。
「……判断都是我自己下的,我绝对不是靠着占卜在处理政事。」
「我们非常明白这点。」中禅寺说,接着望向我,指示还杵在原地的我坐下,「您非常贤明。所谓占卜,原本是预测人智无法企及的不可知事物的智慧。人智可及的范围内的事物,就靠着自己的数智下判断,这样才符合人道。会弄错这一点的,只有愚昧之徙而已。」
「没错。」筱村说,「所以我并非对华仙姑娘娘唯命是听。有些事情即令会让自己遭逢灾祸,还是不得不做。为了国家、为了国民,有时也非流下血泪不可。只是啊……」
「我了解您的心情。」中禅寺殷勤地说,「像您这样的人,今后也必须为了我们国民,满怀自信地发挥才干才行。讲和之后过了一年余,尽管复兴迅速,但国事如麻,仍有无数的问题亟待解决。我懂了。黄鼠狼就先挪后吧。」
「你可以体谅吗?」筱村伸出右手。
「当然了。」中禅寺双手握住他的手,「啊,失礼了。我区区一介祈祷师,竟一时兴奋,冒昧与您握手……」中禅寺急忙缩回手来,手掌又开又合的,「我这么不知分寸,真是太抱歉了。」
「没什么,不必放在心上。」筱村笑道,「握手也是政治家的工作之一。」
「看这话,多么地慷慨大方啊。不不不,即使您宽宏大量,这一样是不知轻重的行为。真是失礼了。那么……可以容我继续说明吗?」
「当然了,我会厚礼相报的。」
「不敢不敢。为了郑重起见,我必须声明,我们是分文不取的。」
「你是说无偿吗?」
「当然了。对于您这样一位为国为民粉身碎骨的勤政之士,我们如何能够索求报酬?我们完全是为了向您尽绵薄之力而来。就算是华仙姑的请托,若对象不是您,我们也不会接下这么费工夫的差事。河川敷,你说对吧?」
「呃,是……」
我是不是该回答得更机灵些?还是照这个样子,给对方一种朴拙的印象才好?——我左思右想,最后决定表现原本的自我就好。中禅寺应该根本也不期待我能有什么精湛演出。
「这很费工夫吗?」
「非常费工夫……」中禅寺一脸严肃地探上前去,神情凝重地说,「其实……华仙姑托付给我的,是关于那件婚……」
说到这里,中禅寺大概是故意呛了一下。
「……婚、……」
「婚……你是说婚事吗?」筱村睁圆了眼睛。
是中禅寺太高明了,还是筱村太单纯了?他上钩的速度快得滑稽,而且还紧咬不放。
&em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