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但退回大哥的赡养费,还当场对双方父母承认自己外遇的事实,向大哥赔罪。
解除婚约的事当然立刻拍板定案,前未婚妻汇了一百万给大哥作为赔偿。大哥当天就将那一百万捐给他担任义工的救灾基金会。从此之后,再也不提那位前未婚妻的事,整日消沉,直到今年夏天以前,每天过著忧郁灰暗的生活。失去记忆的我回来开同学会时,他为了我特地返乡,那时才好不容易重新振作……尽管如此,还是无法承受过年期间被所有亲戚取笑的打击吧。
有时我会这么想。
我和琳达明知大哥的未婚妻外遇,却都没有说出来。大哥要是知道了,会不会怨恨我们。
我们始终没有把真相告诉他。明知大哥即将走入不幸的婚姻,却不去阻止他。另一方面,又在这样的情形下逼得未婚妻主动提出悔婚的要求。
「知道却不说」与「没说但知道」。
我们刚好站在这两者之间,不介入任何一方,装作不知情的样子,一边巧妙维持双方的平衡,一边静待事态自行走向毁灭,然后暗自窃喜。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老实说,我们犯的错到底有多严重,连自己也不确定。
因为没有直接下手,所以也可以说根本没错。但没下手这件事本身却已是个错误。
总之,这件事在我和琳达之间早就完全结束,事到如今没有重提的必要,就当作我们两人的秘密,永远保持沉默吧,别再去提。这就是我们的结论。
在我们之间,还有另一件刻意不去提的事。
那就是在发生意外前,我向琳达告白的事。
「嗳嗳嗳,多田家今年也会捣年糕吗?」
「会啊,我家老头已经做好各种准备了。」
「哇喔,不愧是多田爸,干劲十足啊。太好了,我要来吃。可以吧?」
琳达什么都没说。
而我也什么都没说。
现在的我心中,当然还维持著告白时的心意。从那个三月底的早晨,一直等待琳达的时候起,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而琳达也没有改变。她让我站在桥上等,直到现在还未现身。
「……干嘛?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这样就取得平衡了。
我们之间,没有人先提,就在这样的平衡关系下维持交往。在我不知情之下度过的那二十个月的漫长时光,现在更成为沉甸甸的基石,从下方支撑起这样的平衡关系。
「没有啊?没想什么。」
对我来说,那是一段太长、太沉重的时间。
可是,那又实在太短,短得连想看都看不见,转眼就消失了。什么都没有留下的,我的二十个月。
「……你要来吃的话,我就跟我妈说多捣一点。」
「记得跟多田妈说,琳达喜欢吃有红豆馅儿的喔。因为琳达是把烤过的红豆年糕放进杂煮汤也无所谓的女孩儿呢。」
「啊,那个我也可以。是说,普通不都那样吃吗?」
「世界上还满多人觉得那样吃很恶心的唷。」
「咦,是喔?我家不但那样吃,还在上面撒海苔粉跟高汤粉,走重口味路线咧。」
──二十个月的时间。
这段时间内,我是如何活过来的,发生过哪些事,我并不知道。和琳达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我也不知道。连和琳达之间到底是不是有发生过什么事,我还是不知道。
我什么都不知道,可是,不可能毫无改变吧。失去记忆的我,和琳达一直在一起。只有琳达亲眼见证了所有的我,直到现在仍愿意待在我身边。对于在桥上等待的我,琳达什么都不说,也不给我答案。不,或许现在的状态就是答案了吧。
被丢在联系两岸的桥中间,哪一边都不去,就这样保持平衡状态。
换句话说,这或许就是看著一切的琳达做出的答案。
所以我现在依然独自被留在联系起两个世界的桥中央。虽然回到这里来了,却像是一步也没有踏出意外现场,始终站在原地。尽管和琳达在一起的时间和以前一样开心,一旦面对这个现实,有时我也会瞬间说不出话来。
对,比方说,像现在。
这时,响起了温吞的门铃声。我和琳达还有松子,不约而同转头望向玄关。
「……谁啊?除夕也会有宅配或邮差上门吗?」
「当然会有吧?」
「咦,是这样吗?」
「别说傻话了,快点去应门啊。会不会是你妈或你爸?可能忘了带钥匙?」
「又没锁门。」
拖拖拉拉不想离开暖炉桌,琳达一边说「别说废话了,快去开门」一边用下巴指使我,我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
门铃再次响起。「来了来了……」套上老爸的按摩拖鞋走出玄关。门果然没上锁,一转门把就开了。
「你好。」
「……」
「好久不见。」
一个穿白色大衣的人站在那里。
不知为何,一看到那个人,我就说不出话来,也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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