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冬之旅 第四章

或千波吗?万里不愿把他们一起卷入崩解之中。琳达则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悬崖上,自顾不暇。其他还有谁?NANA学姊吗?还是祭研的学长姊们?难道要身为学弟的人去求学长姊们拯救自己的人生吗?这也未免太天真了。

  ……其他,还有谁?

  没有了,不是吗。

  已经没有任何人了。全都失去了。愿意呼唤自己名字,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可以如此依赖的人,在东京这个城市里已经连一个也没有了。

  至今一直以为「有」,但那或许只是自己的幻想。说不定,实际上根本不可能向谁撒娇,或寻求谁的帮助。正因为自己在幻想中过得飘飘欲仙,恣意妄为,现在如意算盘打不成了,一切现实才会崩坏毁灭吧。

  仔细想想,为了向柳泽道歉而来到这里,也是自己的恣意妄为。想要道歉也是为了自己,想在这里等也是为了自己。

  站在柳泽的立场思考,这应该是很困扰的事。不想说话的对象却一直赖在家门口不走,搞得他无法打开这扇门走出来,或从这扇门外回去。

  万里用手扶著墙壁,花了一点时间慢慢站起来,做了最后的挣扎,将写下歉意的纸条贴在门上。

  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后,万里仍不愿放弃,又试著联络了柳泽好一会儿,忽然在一股难以理解的第六感下,感觉玄关门外似乎有人在。万里立刻起身打开门,外部走廊一片悄然,没见到半个人影。然而,刚才万里留在柳泽家门上的便条纸,现在却以相同状态贴在自家门上。他来过了,到这里来过了。套上拖鞋不假思索冲出去,搭上停在六楼的电梯下到一楼。跑上大马路,朝车站的方向跑了一阵子,还是到处都没看到柳泽的人影。

  双手空空,口中吐著白雾,想装作不明白都不行。

  无论是道歉还是说明,柳泽都已经不想接受了。

  再次回到房里,望著那张被退回的便条纸,身体滚倒在地板上。脑中浮现在这几天内失去的所有东西,渐渐地眼皮内侧点燃了小朵的火焰,迸散的火星往周遭延烧,火势似乎愈来愈扩大──就这样迎接了早晨的到来。

  那是个空洞得不可思议,连一片黑影都看不见的白色早晨。

  或许是因为一切思考都被燃烧殆尽了吧。

  明明黑暗的夜里曾痛苦得几乎粉身碎骨,认为自己就要忍受不住了,没想到天亮之后,也不过就是迎接了普通的早晨。那些崩解的声音,再也听不见了。

  自己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活著。

  万里身上还光裸著,心想(今天……第一堂有课啊)。

  是啊,第一堂是非去上不可的课,自己怎么还悠哉地顶著一头湿发站在这。头上的浴巾,「唰」的一声掉在地上。

  弯下腰想捡起浴巾时,白与黑的闪烁光影出现在眼前。总之,得先吹乾头发去上课。一部分的自己这么想,另一部分的自己则是被扯进哀伤的漩涡,依然站著无法移动。这两者清楚地交互闪现。

  该看哪一部分,连自己也搞不清楚了。到底是想沉默,还是想大叫,连这都不知道。如果有人说「哭吧」,想必能够哭得出来,如果有人说「笑吧」,大概也能立刻笑起来吧。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到底想怎么做,只能姑且机械式的移动身体。没时间了。

  若问到底是什么时间,其实连这也回答不出来。大概是……第一堂课的时间?或许吧。

  捡起浴巾,擦乾头发时,「啊!」万里突然发出惊呼。完全从意识中忽略而一直放著不管的右手烫伤处,泡水发白的大片皮肤因为淋浴的关系深深剥落,垂挂在手掌边缘。名符其实的整片剥除,露出腥红色的伤口嫩肉,却完全不觉得痛。

  一不做二不休,乾脆伸手拉扯剥落的皮肤,撕下之后还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将那曾是自己肉体一部分的东西丢进垃圾桶,心想,上完第一堂课后去要块OK绷来贴吧,此时──

  「……啊,对了……」

  谜团之一突然解开了。

  一边眺望无趣的风景,一边百思不得其解地想著自己在这种地方做什么。那是住院时的事了。靠在空中走廊的窗边,望著楼下吸菸处的长椅。就算当时再怎么闲,面对这么无聊的风景还能忍得住,也未免太奇怪了吧。

  现在想起来了,当时的自己,其实正感受著某种「怀念」的情绪。

  脑中浮现的是高中时,在通往体育馆的走道上。走在前面的自己,单脚跨在只有三阶的楼梯上,回头朝走在后面的琳达看。几根并排的柱子形成的光影,依序落在她脸上,像交错翻开的黑白页面。琳达的表情有点慵懒。每走一步,头发就会跟著摇曳。换穿室内鞋的脚踩在低腰运动裤的裤脚上。「你很慢耶!」「何必走那么快,又不赶。」「教练会生气喔。」「生气最好啊,我想在外面练跑。」──在窗边的自己,想起高中时,社团时间开始前,两人前往练习室外借用具时的一幕。

  那时候,万里会像这样,将残留于心中的淡淡情感掏出来细细回味。

  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为什么到现在才明白呢。就是这么点小事,又不是什么秘密,为什么一直想不起来呢。

  正满心不解时,眼角余光捕捉到电视画面上的时间,平常这时间早已出门了。总之,对了,第一堂课。虽然已经确定会迟到,只要有上足半堂课就不算缺席,得快点把头发吹乾出门才行。

  一边著急,一边先用单手擦头发,另一只手开始往包包里塞东西。智慧型手机都还没充饱电。

  (算了,其实也没关系。)

  无所谓地将手机塞进包包背面的口袋里。反正一到学校就能充电。再说,根本──

  (根本不用担心没电。)

  不会有人联络自己──这么一想的瞬间,立刻察觉那道无声无息拉长的黑影,正试图想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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