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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等一下有聚餐。)
──我在找谁?
(二次元君、柳兄、小冈,还有香子。)
──为什么?
(因为和大家约了。)
──可是,我却不知道那几个人是谁?
此时,心头一冷,有如全身血液瞬间结冰。脚开始猛烈发抖,膝盖软趴趴地失去力量。
没有记忆。
不记得。
只莫名清楚地知道「原本知道的事情突然变成不知道了」。惨了,惨了,惨了……脑中只有这个念头,嘴里不断低喃「惨了」。
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和谁约在这里见面?追根究柢,真的有和谁约在这里见面吗?
在失去记忆的状况下活著,这种事,竟然是真的啊。
上了大学?一个人住?……真的吗?还是自己以为而已?有朋友吗?在哪里。是谁?谁是谁?
回过头,看著拥挤的人群。
有男的,有女的。有年轻人,有老人。人多得可怕。大家好像都在看自己。无数的目光令万里不知所措。这群人里真的有「二次元君」吗?真的有「柳兄」吗?真的有「小冈」吗?真的有「香子」──自己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谁。这些人真的存在吗?这真的是自己活著的世界里发生的事吗?
因为就真的不知道啊。想不起来。脑中有的只是「资讯」。多田万里「似乎」遭逢意外事故,失去记忆。后来「似乎」出院了,开始上大学。现在「似乎」住在东京……只有这些。
实际上,自己却没有一件事真正明白。大学是哪一所?住在哪里?谁是什么情形……?话说回来,连自己东京的家在哪都不知道的话,说不定是相当致命的一件事。到底在哪啊?该回哪去才好。刚才和琳达在一起……应该。和琳达在一起的「似乎」是我。既然如此,她应该还没走远。
「琳达……」
老家在静冈的事当然记得。也知道自己是从那里来东京的。还知道自己在失去记忆的状态下展开了新人生。可是──
「……琳达……!」
「展开」新人生的那个人,不是我。
「……琳达!琳达!琳达!」
所以我,搞不清楚。
「琳达……!」
我是多田万里。
我,是多田万里。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至今一直不知道呢?连自己不知道的事都没发现吧。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呢。至今都做了些什么?人在哪里。时间到底过了多久?今天之前,我一定一直,在某处,做了什么──
「……我,啊……啊……唔……」
差点惊叫出声,死命摀住自己的嘴巴。我什么都不知道,不知如何是好,忘我地向后弯腰,仰望天空。
漆黑的夜空没有星星。
黑暗之中,我什么都不知道,周遭都是不认识的人不断走动,只有我伫立其中。
「万里!」
一只手被抓住了。接著。
「……琳达!」
找到那张脸。
琳达气喘吁吁地拉著我的手,把我带到路旁。膝盖发软,连站著都很困难。不知该从何说起,我只是抓著她说:
「……是我……!」
上次也是这样。上次,突然回过神来,却什么都搞不清楚,无法仔细思考自己身处的状况。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好不容易,搞清楚了。
「……是我啊……!」
我回来了。
发生那场意外之后,以多田万里身分活著的不是我。可是,现在我回来了。隔了一年,不,超过一年的时间,我终于想起我是我了。
「我知道,没关系,没关系。总之,我们先回你住的地方,没关系,有我在。」
「琳达,我想回去,我想回家,我想赶快回家。不是这里,不对,我不知道这是哪里,我不知道!」
「嗯,我们回去。」
「我一直好想回来!」
「……我知道,我知道。你租了一间房子,总之先一起回那里吧。」
我紧紧攀著琳达,她像哄小孩似的无数次轻抚我的背。配合她的动作整顿呼吸,暂且适应了现状。这里是东京,我是个大学生。还有,我什么都不知道。忘了自己的我是怎么生活过来的,那一切我都想不起来。不知道。空空洞洞的,唯有活著的时间从洞里流过了吧。
被琳达牵著,我们钻进计程车。
琳达告诉司机地址,我蜷缩在后座,忍受突然来袭的猛烈头痛。不只头部,不知不觉到处都疼得无以复加。全身的血管都在痛,肌肉痛,骨头痛,全身都痛。彷佛被突然丢进什么都没有的空间,暴露在冷空气下,痛得发不出声音。手指、腰、牙齿……总之全身都痛。这副肉体的每一吋都像正再次奋力振作,彷佛原本没有生命的东西,突然接通了神经。
(好痛……好痛……!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