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幅标志,两人大概已经反覆看到好几万次了吧。
夜晚,笔直的高速公路上。开车的是香子,自己坐在副驾驶座。灯光打亮了标志,上面用白色的字写著「下去」。
每当那幅标志出现时,握著方向盘的香子都会带著不安的表情偷看副驾驶座上的自己。而每次自己回应她的都是同一句话:
「再试著努力看看可不可以不要下去。」
就是这句。
听了之后,香子会点头说「嗯」,再次面向前方,继续将车开在高速公路上。这一连串过程,两人大概已经重复几万次了。
现在,又再次发现前方远处即将出现那幅标志。「下去」两个字,在灯光的照映下看得很清楚。香子似乎很难受,又似乎很悲伤,充满不安的眼神再次望向自己。
(……难不成,那句话是对我说的?)
明明已经重复几万次了,这时才第一次突然这么想。该从这辆车上下去的人,其实是我吗?
「咦?」
这么一想,下一秒身体已转移到盛夏夜晚的闷热马路上。位置似乎靠海,听得见海浪的声音。
香子开的车,把自己一个人放下来后,沿著黑暗的道路愈开愈远。
(怎么办。)
看著那把自己丢下后,变得愈来愈小的车尾灯。香子有驾照,开车技术也不错,她一个人想必是没问题的。问题是被留下来的自己。
此时,突然发现一个看似铁制零件的东西,滚到站著的自己脚边。捡起来一看,全身发冷,无法动弹。
那是看起来像被人从中轴用力折断的煞车踏板。香子车上的。
没了这个,香子会……头朝车开走的方向转去,车行方向的前方有个大弯道。弯道前方有一道护栏,护栏后方则是悬崖。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大叫,可是……
(那句话是什么来著?)
『××××!』
──想不起来。
怎么办,想不起来。想不起来啊!张开口,一副滑稽的模样,嘴里却发不出声音,只有手无力地举在半空中。
就在手指前方。
黑暗深处传来惊人的爆破声,轰隆作响。接著是好几次冲击的力量。热风。爆炸了。
掉在悬崖那头的车上窜出橘色的火柱,彷佛要与夜空相系一般向上攀升。无数火星渣齐飞上天,一边闪烁著光芒,一边从夜空中无声地落在万里头上。不愿去想,这些都是香子燃烧后的碎片。死命张开双手,接住那些落下的光点。然而,光点却纷纷从手中筛落,不久之后燃烧殆尽,掉落地面,瞬间消失。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唔啊……唔……」
深深吸气,睁开眼睛时,房里还很暗。
是梦。
查看闹钟的时间,刚过凌晨四点。前一次看闹钟时,显示的是三点四十分。看来,原本一直难以成眠的自己,无意识中落入二十分钟左右的浅眠。
用手指拭去额上莫名黏腻的汗珠,将手放在又发出讨人厌怦怦声的心脏附近。
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上,万里再次闭上眼睛。火柱的残像,似乎还留在紧闭的眼睑内侧。
拚命屏住呼吸,直到那短暂恶梦的记忆从意识之中烟消雾散。
***
走进平常借来练习的公共建筑玄关,右手边就是管理室。敲过门,打过招呼,对警卫说「我是日本祭事文化研究会的人」,将排练室的钥匙借出。
独自沿著阶梯往下走,前往鸦雀无声的建筑地下室,推开沉重的铁门,这门重得要是被夹到手指,肯定造成一大惨案。上次,柳泽看到这扇门时说:「这会令人想起电影『无底洞』的那个耶。」问他那个是什么,他便强力推荐:「你没看过吗?既然如此,那一幕你最好不要踩雷,自己看比较好。」结果,万里到现在还是不知道「无底洞的那个」到底是哪个。
走进室内,因为没有窗户的关系,在伸手不见五指中摸索著找到墙上的开关,把灯打开,顿时有点刺眼。
安静的室内只有自己一个人,连脚步声和呼吸声的回音都听得很清楚。打开空调,排气的噪音才好不容易盖掉孤单的氛围。
在门口附近放下包包,当场换起衣服来。平常因为有巨人队学姊们在,换衣服时都会到男厕去换,今天则是知道暂时还不会有人来。看看墙上的时钟,显眼的黑色时针与分针指出现在是下午三点零二分。
这栋设施的借用时间以一个小时为单位。像今天这样从下午才开始的「比较晚的练习」,通常都从下午三点开始预约。不过,第三堂课的下课时间也是三点,把移动与换装的时间算进去,按照惯例,三点二十分才是正式的集合时间。就算有人第三堂没课,也因为知道这时间还没开始练习,所以不会有人准时三点到。另外,「比较早的练习」预约的是中午十二点,大家会在这里围成大圈,一边开会一边吃午饭。
三点零三分。
今天是「比较晚的练习」,换句话说,至少十分钟之后才会有其他人到。
换穿上下成套的运动衫后,将脱下来的薄羽绒外套和长袖衬衫、牛仔裤随意折好。脱下袜子,赤脚用盘腿的姿势坐下,将冰冷的双脚脚掌合在一起。接著,上下摇晃拉开的膝盖,帮助僵硬的股关节逐渐放松。
今天之所以会比任何人都提早到,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