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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真的是猛然一晃,一部分意识被涂得一片漆黑,而且将再也碰触不到那个部分。与此同时,只有已死的自己被沿著轮廓,从现实的风景里切下。时间支流也将自己拋下。世界上就此以死去时的自己的形状,留下一个黑洞。
(搞不懂的……只有自己的事。)
为什么那时候没有马上追上去呢。不,就算不是马上也没关系。为什么不姑且试著上她家去看看呢。为什么不能为了想和她当面谈谈而移动脚步呢。
不想离开香子,心里明明强烈地这么想,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只会傻傻地在那个车站前的马路上痴等香子回头呢。
愈是这么想,连从这里离开都愈是办不到。现在觉得当时应该追上去。可是如果当时拚命追上用那种方式离去的她,事情真的能够挽回吗?总觉得她离开时的拚命程度更胜过自己追上前时的拚命程度。
再说。
(……那到底是怎样啊。是怎样啊,我。)
无法上前追她的自己,还有现在也无法那么做的自己,甚至不曾慌乱地想著要赶快联络上她的自己,到底还能给自己找什么藉口。
连自己的房间都回不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好。
完全迷失应该前进的方向,明明站在自家门口,心情却像迷路的孩子。自己和任何地方都毫无关联,这种感觉从来不曾如此强烈。
茫然望著脚下,穿著运动鞋的左右两只脚,无声无息地并排站在柏油路面上。
这双脚,到底该前往何方。可耻的「没救人生」朱印,到底该朝东南西北哪个方向,拖著脚步前进。
深深低下头,彷佛要将下巴埋进穿著连帽外套的胸口,盯著自己的脚尖想,如果在这世上无处可去,乾脆就这样咕嘟咕嘟下沉吧。好想就此被地面吞没,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脖子要折断啰。」
「……」
一个沙哑的声音对自己说话。万里无言地抬起头。
走道前方不远处,有个小小的橘红色光点。察觉那光点的轮廓似乎有些模糊,赶紧用指尖用力揉眼眶。
那个人抱著一把吉他,穿了一身黑。黑色的骑士夹克、头上是盖住耳朵的黑色宽头带。那个人正朝自己走来。
是NANA学姊。
没化妆的小脸一如往常,脸色看起来很不健康。
「你在这干嘛啊,丑八怪。」
她突然拋来的那如呼吸一般自然的侮辱,在这种时候依然很犀利啊。丑八怪……竟然说人家是丑八怪。
心很普通地揪了一下,万里差点没晕倒。心情就像明明自己什么也没做,却突然被猴子隔著栅栏丢了一坨大便──并不是真的有被丢过,不过心情应该就类似这样吧。
「……你犯法喔。」
没有倒下,勉强站稳脚步,指著橘红色的小光点反驳回去。
「啥?」
「……那个。这一区的规定,不能边走边抽菸。」
NANA学姊眯著明显不耐烦的眼神盯著万里的脸打量。下巴朝斜上方抬高,「啥?」的角度不变,故意举起手中的香菸,当著万里的面慢慢移向毫无血色的嘴唇。有好几秒的时间,获得氧气的火苗烧得发出熠熠红光。
「反正又没人看见。」
噗呼。
挑衅般地吐出一口烟圈,做出反社会性发言。
「……我有看见啊。」
「啰唆。我从车站一路走回来,冷到心都坚强不起来了。又不是每天抽,只有今天晚上而已。只抽这一根而已。这根真的是特别的,有生以来第一次……你那什么眼神。」
「看著犯罪者的眼神。」
「啥啊?有没有这么夸张?这么说来,以前我刚穿完鼻洞回家时,我马麻也用这种眼神看我。唷喔,原来如此,那是这个意思……」
「……不,你竟然叫你妈『马麻』。是说……你有戴鼻环喔!」
「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很中意的,可是因为花粉症,老是得擤鼻子,摩擦过度红肿又化脓,有一次整个鼻子肿得像小芋头一样大,那次治好之后鼻洞就愈合了。」
「……你的鼻洞构造还真简单……」
「要不要让你的鼻子也肿得跟小芋头一样大啊?」
NANA学姊一边用圣饥魔Ⅱ的语气说话,一边用力吸了几口菸,直到连滤嘴都快烧成灰。
「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从夹克口袋里拿出携带型菸灰缸,用力摁熄菸屁股的火,从喉咙深处发出低低的咳嗽声。对咳嗽的自己似乎又感到火大,发出如同虐待呼吸器官般的「啊啊」低吼。那沙哑的嗓音掠过万里的耳朵,在夜晚听来莫名娇媚。
「……做主唱的人,又是过敏体质,不要抽菸比较好吧。」
「你今晚那张多管闲事的脸更是特别啊,吃错药了吗?」
遣词用字虽然很粗鲁,但她看起来并不像在生气。
NANA学姊一副真的觉得很冷的样子,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双手捧著下巴,这动作实在一点也不适合她。手大概是冻僵了吧。接著,她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著穿连帽外套的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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