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不会是被甩了?)
满脑子只想著自己接下来会怎样,内心充满不安,根本没想到最重要的戒指有可能被拒绝接受。
(不会吧。我搞错什么了吗。)
香子早就不见人影了。
一个人被留下,也已过了好一段时间。
约定碰面时,笼罩城市的还是薄墨般混浊的夕暮,现在周遭已完全陷入一片漆黑夜色之中。
急著回家的人们,从刚才开始就川流不息地搭上车站出口的手扶电梯,万里站在通往大马路行人穿越道的动线正中央,妨碍了往来行人的去路,身边不断有人超越。
万里呼吸,眨眼,心跳,身体朝著香子离去的方向伫立。右手大拇指与食指捏著母亲交给他的小小戒指,手还保持向前递出的姿势。看到万里这不上不下的姿势,好几个人经过身边时,都对他投以匪夷所思的一瞥。
可是万里一动也不动,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没有感觉,什么都不知道,不去思考。只有(我该不会是被甩了吧?不会吧?是哪里做错了?)的自问自答,不断徒劳地在心中反覆。
香子转身离开之后,万里才从戒指盒里取出戒指。嘴里发不出叫住她的声音,心里又无法接受眼前发生的事态,惊慌之余不假思索地抓起戒指,死命朝香子背影递出。
那恐怕已经是超过两个小时之前的事了。即使如此,万里仍未放弃希望。维持著递出戒指的姿势一味等待。
连疲劳或寒冷的感觉都没有,十一月的东京。
只要待在这里这么做,香子一定会察觉发光的暗号,回到自己身边。就像未来的自己那样。
毫不怀疑地相信──如此认定的,这天夜晚。
在香子住的城市,地下铁车站出口,阶梯旁的走道边。
万里还一点也不认为香子甩了自己,要和自己分手。因为至今根本看不出她有这种迹象。所以,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她不愿收下戒指的现实。
『再见。』
难以理解香子在什么心情之下,用那乾净清澈的声音这么说,然后转身背对自己。
一定有哪里弄错了。万里心想。
所以,不能离开这里。
万里一点也不打算回住的地方,要在这里等香子回来。万一自己移动了,和香子之间「弄错了的距离」就会拉得更大。要是因此和回头的她擦身而过,走向不同方向,这次可能就会永远分开了。
不能让这种事发生,所以自己只能在这里等了。内心真的不觉得悲壮,虽然确实感到错愕,但并不悲伤。因为,那只是搞错什么而已。
只要像这样等待,香子总有一天会回来,所以根本没有理由悲伤。等待,直到她回来为止。如此一来,理论上她就会回来。除此之外不可能发生别的状况。只要在她回来之前「不要结束等待」就行了。
万里等了。
他认为自己的行动很合理,很正确。
然而,她始终没有回来,只有时间不断流逝。虽然没看手表,大概快要晚上九点了吧。
冷风吹得身体发凉,提醒著他季节已将近冬天。拿著戒指往前伸的右手不住地颤抖。视野里那小小的光芒朦胧摇曳。不得不承认心情愈来愈不安,现实一直不如期待,只有时间不断流失,「现在」一直结束。
(难道我真的被甩了?不会吧。一定有什么搞错了。)
这样的自问自答已不知在脑中反覆几百次,藉此无视内心不断抬头的不安情感,试图将那样的情感压抑并扼杀。
只要像这样在这里继续等,等到香子回来为止就行了。在这里持续等待香子,理论上是正确的方法。不管怎么想都是这样。只有这个了。
再次说服自己相信,就在这个时候。
身边突然响起一阵尖锐的汽车喇叭声。万里惊讶地跳了起来。
战战兢兢回过头,这么长一段时间没有改变姿势,导致脊梁骨发出啪吱声。
背后停著一辆擦得发亮的银色外国轿车。那优雅的流线型车身,以及摇下的车窗里面向自己那张脸,万里都不陌生。
「……唔……!」
仓皇之间,万里不假思索将右手指尖抓著的戒指塞进连帽外套口袋里。
不,不只是单纯「塞进去」的动作。
我现在,是想把戒指「藏起来」──明白自己行动的意图,万里瞬间感到可耻。彷佛世界一口气翻转般回过神来。
除了藏起戒指的事之外,还有香子不愿接受戒指的事。完全没料到事态会如此发展的事。被壮烈地丢在这里的事。以为只要等待她就会回来的事。一个人一直在这里站了好几个小时的事──回神之后,这一连串的事突然教人羞耻难耐。
因碰撞而停在身后的陌生人。
无法称心如意的现实。
和那些相比,扮演著自己且沉浸其中的世界竟是如此脆弱虚渺,只不过是自我陶醉的丢脸独脚戏。自己到底在干嘛啊。
将万里拉回残酷尖锐锯齿状现实边缘的,是脸上莫名泛著油光,从昏暗车窗内窥视自己的加贺家老爹。
老爹正从驾驶座的窗户内望向自己……嘴巴看似不舒服地「啊呜啊呜」蠕动……
到底为什么心意能这么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