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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她说,某种程度来说,每个人都会有那种想法吧?」
万里看著她的侧面。身上依然背著吉他,一副摇滚歌手的模样。口中吐出不是烟圈,而是呼气时的白色气息,琳达过去一定也曾在某些夜里看著这张侧脸吧。
「才二十岁上下,自己的容身之处是哪里,该往哪里去,做的事情正不正确,这种事谁会知道啊。如果有人坚持『不!我一定知道!』那种人多半都是不知道的吧。你那个麻吉的特殊状况虽然是事实,你现在的感伤却是普通人都会有的啦。大家都一样,大家都很痛苦。即使如此,大家还是会在错误中不断尝试,这就是人生,也只能这样继续过。别一副只有自己的烦恼特别严重的样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那样真的很烦……虽然我不知道这样讲有没有安慰到你啦。」
「……总觉得你这发言根本就是在伤口上撒盐……」
也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的,NANA学姊从发红的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
「总之我想说的是,你离开之后,就算有人因此感到痛苦,那痛苦也是属于那家伙自己的。遇见了某人,又和那个人分开,因此觉得自己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无处可去……只要是人,遇到这种事时,出现这种感觉是理所当然的嘛。永远在一起什么的,会做出这种承诺的家伙太矫情了。未来的事谁也不知道,会痛苦、会难受,那都在所难免吧。简单说,人生就是这样啊。」
被她这么斩钉截铁一说,万里不由得垂下头,口中小声低喃「那真的很难受啊」。可是那种事,NANA学姊一定会笑著哼一声,不当一回事吧。
「既然活著就没办法吧。接受这种痛苦也是活著的责任吧。是拿活著的时间换来的啊。这是一种代谢啦。好了,喝点甜的红豆汤,今晚也想办法活下去吧。你应该是不想让加贺香子痛苦吧?」
「……」
「可是,那是现在的你再怎么苦恼也解决不了的事。无论今后会怎样,那份痛苦都属于加贺香子,是只要她活著就无法逃离的东西,只能靠那家伙自己解决……」
「NANA学姊……」
反正她总有一天会知道,不如现在说了吧。万里下定决心。
「……嗯?」
「与其在我离开后陷入痛苦,香子她选择了另一条对自己更好的路。」
看著万里的脸,没想到他会这么说,NANA学姊眨著那双细长的漂亮眼睛。
万里没有逃避那双眼睛,只是深吸了一口气。
「她已经放弃这样的我了。我本来是打算交给她一枚戒指,当作对未来的承诺,结果她很乾脆地拒收了。她还说,和我之间是时候了。」
尽可能用若无其事的声音说。
啥?NANA学姊并未真的发出声音,只用嘴型这么反问。轻轻耸肩,万里为了让自己面不改色,脸上的肌肉死命用力。
万里并不想在这里将这件事闹大。不管怎样,一方面是为了男人的面子,只能装成不在乎的样子,另一方面,要是不小心流露出心灵受伤的样子,说不定会煽动这个人的嗜虐心理,最后又被追著加捅一刀。再说,也想证明刚才NANA学姊说的话,自己有听进去了。
「就是刚才,今天发生的。所以呢,说真的,现在的我连去死的理由都没了……」
NANA学姊什么也没说,只是盯著万里的表情看。
就这样,两人一动也不动,到后来,不知为何反而是万里先尴尬起来。
「……你至少说句『是喔』,或是『关我屁事』也好啊。」
从护栏上跳下来,站在NANA学姊正前方,单手扠腰,背向后仰,将剩下的红豆汤一口喝光。豪迈地用手背拭去嘴边的汤汁,硬把空罐塞进口袋里。
「甜毙了……是说……就是这个吧。像这样分手时感受到的痛苦,是只要活著就理所当然会体验到的事。NANA学姊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简单说,人生就是这样。我很庆幸自己认识了NANA学姊喔。这么一想,好像就能接受了……」
「抱歉。」
还以为听错了。
「……我就是那种标准的装出一副很懂的嘴脸,其实什么都不懂的人。正是我这种人。你一定很难过吧,正常人都会的啊。这种事一定很痛苦,很难受吧。抱歉。」
NANA学姊也从护栏上下来,站在万里正前方说了这番话。那样子实在「不是她的风格」,万里反倒困惑了起来。
「怎么……请不要这么说。」
「不,我甚至想对那天的琳达道歉。我……该怎么说呢,真是个烂人。说什么大家都是一样的,只会试图削减、否定别人的痛苦,假装自己没看见……连和对方一起背负,帮对方减轻一些负担的器量都没有。亏我平常还一副高高在上的学姊样。」
像有哪里实际疼痛似的,脸上表情痛苦扭曲的NANA学姊低下头。剪成整齐直线的短鲍伯发尾,在下巴附近随著吐出的白色气息摇晃。万里拚命摇头。
「不,不不不,为什么NANA学姊得用这种表情向我道歉呢!那种事真的完全……NANA学姊完全没有责任啊!」
「会告诉我,就表示信任我吧。想把自己软弱的一面暂时放在我这里。可是,我却对那个视若无睹。我真的是个烂人。对你和对琳达都做了不应该的事。好恐怖啊,短短几秒内我突然变得好讨厌自己。」
「不行!没这回事!我……琳达一定也是,觉得在这种夜里身边有NANA学姊在,真的是很值得感恩的事!」
面对NANA学姊难得的自我嫌恶,万里说的却是真心话。面对自己走投无路仿徨无依时陪在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