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角落都充满著这种味道吗?
一边将意识集中在隔著鞋子仍能可以确实感受到的地毯感触,我们被引领进了接待室。十张榻榻米大小——不,还要大上一圈的宽敞空间里有四张三人座沙发,以擦得雪亮的玻璃桌为中心排成了正方形。
墙壁上挂著的绘画,跟我在画展中所看到的画作拥有相同的画风。
我们在此处等了大约五分钟。
他——坐著轮椅出现了。
身为这栋宅邸的主人,被评为「红色魔术师」的鬼才九瑠夜明日老师,是一名将近八十岁的矮小老人。坐在名牌轮椅上的他,比手册上的照片看起来更小更孱弱。将纤细白发扎在後脑勺,身穿简便和服的姿态确实像是艺术家,但不知为何,我却觉得那套衣服看起来很像之前一直看到的医院病人服。
他的脸孔有如将肌肉减至极限般地削瘦,甚至让人产生皮包骨的错觉。然而深深刻划在脸上的许多皱纹如果就是人生历练,那么他的生命紧凑度我这种人根本比不上。
推著那张轮椅的人,是一名年纪说不定只比我大上一点点的年轻女性。
她叫作宫村要。身材虽然苗条又纤细,身高却跟我差不多高的她脸上挂著温柔的微笑。说到对她的印象嘛……大概就是可爱的年长姊姊吧!王於希望鸿池学姊也能学学这种沉稳态度的秘密心情,更是一辈子得藏在心中的事实。
可是,她身上的服装实在让人吃惊。
那是女仆装——应该可以这样讲吧。深蓝色的单件式洋装加上白色围裙,头上则戴著缝有白色蕾丝的发箍,并且戴著同样有蕾丝装饰的白色手套。这是在过去曾经流行过好一阵子,在电视新闻中看过无数次的特殊装扮。不,比起那些打扮,这套衣服看起来更正式。跟在女仆咖啡厅打工或是角色扮演的兴趣不同,有一种认真专业的印象。
可是……就算是这样,这里为何会有「女仆」出现?
这里是日本桥吗?
还是秋叶原?
或者是大须(注:位於爱知县的名古屋市中心区,与东京的秋叶原、大阪的日本桥并列日本三大电器街)?
身穿简便和服的老人与女仆的组合,其异样的程度在这世上可以排进前五名吧!这已经超越了东西方合并的次元,简直就像是异世界的人们排排站的感觉。
虽然我并没有刻意,但是视线似乎很自然而然地往那里游栘了过去。我们双方的眼神交会了。就在我别开视线前,她朝这边回了一个可爱的微笑,这让我感到有些脸红心跳。虽然不清楚原因,但同时我也感受到身边传来一股凶恶的气息。就另一种意义而言,这也让我的心脏猛然跳了一下。
那两人在房间的上座,也就是窗边停了下来。
「唔……」九瑠夜老人的视线朝我们望过来开口说道:「你这种平庸凡人——居然能理解那幅画的真意?」
从年龄与孱弱的外表感受不到的沉重压力袭来,我在瞬间停止了呼吸。
明明是初次见面,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不由分说的「平庸凡人」污辱,还有瞪视这边的轻蔑冷彻眼神,然而我却无法反抗。他——就是拥有这种力量。明明是一个一推就会跌倒,一跌倒根本无法自行爬起的老人,但散发出的迫力却足以匹敌身经百战的士兵与格斗家。
这是年龄差距,与决定性的经验差距所产生的自信证据吗?
慌张的我不由自主地尖声答道:
「啊,不是的。我是那个……跟监护人差不多的人。」
「监护人?那么,答对问题的人是那个小女孩吗?」
束缚我的眼瞳栘向志乃。在那一瞬间我虽然有些担心,但仔细想想,这名少女根本不会畏惧那种沉重的压力。就算我感受到的压迫感不只是权威所造成的,但也不可能会对志乃产生影响。支仓志乃这名女孩的人格,对於这种攻击几乎能称得上是无敌。
「对啊,老师。哎呀……我也非常惊讶呢!想不到回答出问题的人,居然会是这么可爱的女孩子。」
露出谄媚笑容,同时有如居中协调般地加入会话的人,是带我们来这里的野村信二。
他是担任这次活动——九瑠夜明日老师的画展跟那个有奖徵答——的中坚金融信贷公司「MISOZO」的营业部长。有一张友善圆脸的他虽然担任营业部长的管理职位,却也能彬彬有礼地接待我这种像是小孩的人,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呃,只是有点……我觉得也有可能单纯只是个性软弱吧!
就连现在也一样。发际已开始後退的额头上浮现出汗珠的野村,一边用手帕擦汗一边露出笑容。但老实讲,连我也看得出来这副笑脸中尽是示好与敷衍之意。
「不过啊,老师。那真的是尸体的画吗?」看样子属於赞助商的他也没有被告知解答。「啊,不是的。我当然知道这是老师的艺术……可是,尸体这种主题实在不好处理呢!」
既然把有奖徵答当成了重点活动,如果不公布解答,一定会有人无法同意。他们公司大概会接到打来询问正确答案是什么的电话吧。
不过,话虽如此,也绝不能大剌刺地公布「画里面其实是尸体」的答案。
举例来说,一般在电视上被禁止播放的成人裸体,如果以绘画或是雕刻的方式呈现,也能以「艺术」之名得到认可。
这是因为,艺术的「公共性」受到世人承认的缘故。
然而,即使如此仍然有其限度。这种理论,不见得连「尸体」也能适用。虽然以尸体为主题的绘画如同紧星般不计其数,但对於赞助厂商而言仍是难以处理。
就因为这样,如果在画作上加上反战的意义倒也还好,但这幅画却以「肖像」命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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