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七 灭尸剑·海涅艾丽榭。

看都只有十几岁吧!我的奶奶可是超过七十岁罗?你说你是她的奶奶……那是一个世纪以前的人吧!」

  「呵呵,我看起来那么年轻吗?好高兴啊。」

  玉乃看起来似乎颇为自得,用双手撩起头发,那不是为了强调自己身为女性的魅力,而是为了解开脖子后头的皮带扣。接着她一一解开背后的扣子,最后拉下藏在布料内侧的密闭式拉链。

  「好久没在别人面前脱下这个东西了。最后一次……是和结花一起工作的时候吧。」

  脱下的防护服沿着细长的双腿滑落地面,露出纤细之中带有野兽的敏捷与力量,同时散发性感冶艳气息的躯体。双手戴着肉品加工业者常用的厚皮手套,脚上穿着同样材质的长靴,上半身穿着同样是皮革制成的围兜,围兜之下竟然是旧时代的体操服。那是孝晴从来没看过的深蓝色运动短裤。

  「好啦,久等了。」

  至今不知沾染过几万公升的鲜血,以致于泛着黑色的手套重新拔起屹立在地板上的爱剑,束缚玉乃双脚的藤蔓遭到一剑割断。

  「刚才的问题,你应该知道答案吧?指宿小弟。」

  「……」

  「年逾百岁却保持十八岁的身形,呼吸当中混杂厌氧性细菌,还有这身……没有血气的皮庸,你不觉得在哪里看过吗?譬如这间资料馆的展示室。」

  玉乃咧嘴一笑,嘴角像是一直裂到耳边。

  因为珐琅质的变化而变得与鲨鱼一样锐利的牙齿,在口中闪耀白光。

  「……僵尸,吗?」

  「没错!正确答案!你很聪明啊,指宿小弟!你懂吗?我可是僵尸!跟这东西还有那东西一样丑陋又危险的秽物!」

  一脚踢向用尽力气跪倒在地的穗稀侧脸,剑尖指向瘫在门下的欧芙洛希妮。

  「咕……」

  在地上滚了几圈的穗稀仰躺在孝晴身边,树液之血从嘴唇之间流下,但是穗稀仍用双眼紧盯玉乃。如果世上存在能将视线化为刀刃的魔法,她一定愿意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交换。

  「绪泽……!」

  孝晴想抱起穗稀的头,但是手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暗骂自己没用。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个僵尸会这么憎恨其他僵尸!」

  「因为我是僵尸!你以为我是自己愿意变成僵尸的吗?」

  玉乃用左手抓住孝晴的喉咙,五根手指以惊人的力道陷入皮肤之中。

  「孝晴!」

  「不准碰孝晴!你这个受诅咒的怪物!」

  欧芙洛希妮和艾丝琳的声音同时响起,但是玉乃丝毫不予理会。

  「就让你稍微听听我的故事吧——我的名字是玉乃海涅艾丽榭,是个日德混血儿。一九〇八年出生在中国的上海。当时的上海被人们称为『魔都』,是个吸引列强各国在此施展权谋争夺东亚利权的国际都市。石造的西式建筑、路面电车、大世界,还有华懋饭店…舞厅和茶馆还有鸦片烟馆,加上数不清的娼妓、间谍、艺术家和青帮。那真是个美丽又愉快的城市,东方都市里我最喜欢的就是繁华的上海和宁静的大连。」

  勒紧孝晴喉咙的握力丝毫不减,玉乃——海涅艾丽榭的脸色缓和几分。

  「刚开始住起来很舒服。因为中国人憎恨英国人,却对日本人很亲切。不过那也只到一九一五年为止。第一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后,父亲的国家和母亲的国家就成了仇敌。我的双亲依然相爱,但是一家人很难继续在上海生活。因为日本帝国开始对中国采取比欧美更强硬的态度,有名的二十一条就是一个例子。中国人的反应相当激烈,我们经常光顾的商店主人、出入租界的摊贩和港口的苦力——不,就连年组和我差不多的孩子都改变了对待日本人的态度。当然欧美列强蚕食中国和亚洲的程度比日本更甚,但对他们来说,遭到东方人压榨大概比遭到白人压榨更加屈辱吧。」

  海涅艾丽榭的语调中没有太多悲愤,在她的心中,自己在中国所受的对待似乎也已成为怀念的记忆。

  「我在十六岁时和日本的年轻企业家结婚,十八岁就生了四个孩子。虽然遇到难产,但那是个崇尚多子多孙的时代。为了让长子——你的曾祖父能就读日本的学校,我在他很小的时候就把他交给夫家扶养。即使如此照顾三个孩子的日子还是非常忙碌,但是也非常幸福,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候。」

  在那个瞬间,她的表情看起来比外表更加年幼。或许当时的她以母亲来说实在太过年轻,没有多余心思顾虑将来的生活和日渐紧张的国际情势,只会像其他普通少女一样全心全意感受身边的幸福。

  那个表情在下个瞬间化成愤怒。

  「……事情就发生在那年冬天。上海有许多美生会——也就是一般说的共济会的分部,其中有十三处是美系的分部。这些美系分部之一的『远古地标』分部会员从美国走私某样东西到中国,卖给一个有意在上海建立势力范围的哥老会顶爷……那个东西是僵尸。他们不像后来的帝国陆军那样想制造不死士兵,他们的作法很单纯,直接就把僵尸丢进敌对势力青帮的据点,一处位在大世界附近的商馆里,用来代替手榴弹和燃烧瓶。」

  那是百年之前,对僵尸种类的研究和对策都还没有确立,人口稠密地带被放进一只僵尸造成的影响,是远远超乎想像的。

  「一开始只有一只,五分钟后变成二十只,一个小时后便超过三百只。不分男女老幼,不管是中国人法国人日本人,街头混混还是上流仕绅都一样。我试着逃跑,抱着孩子拚命逃跑,但是当时的法国租界比一二八事变时还要可怕。丈夫走散了,奶妈也走散了,我还是不停地跑……等到我回过神来,周围会动的人影已经全是尸体,除了尸体之外什么都没有。尸体在动,不停向我靠近。我好害怕。我在那里头看到丈夫的脸,还有小孩子的、父母的、奶妈的、朋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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