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我只能退出演艺圈了。我痛感到不管再怎么挣扎,自己就只有这点能耐。这件事光广也告诉你了吗?怀了NAGI的孩子时,我本来打算结婚的。」
广海听不下去。他想说:「够了。」但由贵美激烈地摇头说:「不行,你要听。」
「我觉得那是不可多得的引退时机。我所处的那个圈子只计较胜负,结果就是一切,如果无法在事业上获得成功,至少也得得到身为女人的幸福,否则是要被笑的。有了孩子,结婚,接下来至多就顶着前女星的头衔,偶尔上个媒体。我认为这是我应该妥协的形式,真的很有自知之明地感到满足,也觉得这就是幸福。可是……」
由贵美的眼神复杂地扭曲,垂下头去。
「——我准备引退的时候,接到一部电影大作的主演洽询。我和事务所忍不住有了非分之想。我在岌岌可危的时期勉强堕胎,仿佛天谴似的,变得再也无法生育了。」
广海感觉她要哭出来了。然而充血赤红的眼睛没有落泪,笔直地不断凝视着广海。
「为了术后调养,加上身体状况不佳,主演电影的事告吹了。婚事也泡汤了,媒体虽然没有炒作这件事,但在合作对象之间,已经是众所皆知的事实了。再也无人肯眷顾我。就在这个时期,我妈过世了。」
由贵美一口气述说到这里,第一次中断了。
「我觉得我失去了一切。」
她如此断言,广海注视着她的侧脸。想要叫喊「由贵美」的嘴唇干裂,声音沙哑。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家里唯一亲爱、血缘相系的母亲,今后也不可能与任何人共组家庭。——到了这个地步,我才理解到自己有多寂寞、有多渴望一个能共度一生的对象。可是即使如此,也已经莫可奈何了。会变成这样都是我自作自受。就在这个时候,日马京介透过认识的代理商连络了我。」
散发出新颖榻榻米气味的房间里,只有她的声音回响着。
「他对我说,可以靠着出卖村子开创事业第二春,这是真的。实际上,我当时的处境就算被人趁虚而入也是当然,而且看起来也不堪一击吧。可是呢,不管再怎么找,我身上都再也找不到半点可以继续投入事业的力气了。」
「可是你还是跟他交往吧?那么你并不是孤单一个人。事实上你就和日马京介联手利用了我。你就和他一起过下去吧。」
询问的声音卡在喉咙。
这次他觉得由贵美的话是真的。可是广海看到了。看到昨晚来访的日马京介呼唤由贵美的名字时的眼神、表情。发现这件事时的心情,广海到现在都还无法释怀。
由贵美的眼睛遥望远方似地眯起了。她嘲笑似地说:
「你好残忍。——你父亲他们也说了。如果你跟日马的长男有一腿,就跟那家伙结婚,把日马开发跟村子绑在一起。」
广海沉默下去,由贵美噘起嘴唇对他笑:
「不用担心,不是你父亲说的,是年纪更大的老人们。我渴望离开这座村子,然而对他们而言,我永远都是这村子的一部分呢。他们相信只要把我从村子嫁出去,只要这样,日马就不会亏待他们。」
「反正都是不可能的事——」由贵美说。
「日马京介可是继承人,他没傻到会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当正房。而且我已经决定再也不相信任何男人了,我受够再三遭到背叛了。」
「那你要坚称你的目的完全是为你母亲复仇吗?」
广海也受够继续被欺骗了。
再也不相信男人了。——自己甚至算不上数、不被包括在这里面吗?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有多伤人,令广海气愤。
由贵美点点头。
「以某个意义来说没错。而且日马京介答应要付我钱。或许你觉得可笑,不过我也有这样势利的目的。可是最重要的目的是别的。」
「目的?」
「就是你。」
当下回应的这句话,让广海大感意外,张口结舌。由贵美的表情非常认真.
「我说过好几次了,除了你以外,我什么都不要。」
「因为我是折磨你母亲的这个家的儿子?」
「这也是原因之一。可是我发现了。」
「发现什么?」
「我妈自杀的原因,大概是你母亲。」
呼吸停止了。
由贵美的表情无比平静。
「从我还小的时候开始,你母亲就经常对我做一些小家子气的挖苦。——你母亲还留着那个水蓝色的柏金包吗?」
广海不晓得什么叫柏金包,表情依然僵固着,由贵美对他补充:
「爱马仕的皮包,你知道吗?那很贵的。你母亲经常提着那个要价一百万以上的皮包到我家来,从我懂事的时候开始,每次一想到就要作呕。她顶着一塌糊涂的底妆,只抹着浓艳的口红,提着昂贵的皮包到家里来,跟我妈讲上好几个小时才回去。过分地称赞我祖母织的布,炫耀似地说要开高价买下。我也好几次被她细细打量长相和身上的衣饰,听够了那些绕远路的挖苦。我当时还只是个小孩呢。我妈之所以无法融入织场地区,是因为你母亲收买了那一带的欧巴桑。」
短暂的沉默。由贵美接着说下去的声音听起来极为迫切:
「我很担心,担心万一我不在了,我妈会怎么样。我害怕涌谷飞雄真的当了村长,成了村长夫人的你的母亲会不会对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