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了女人的手依旧愤怒地颤抖着。
光广穿着白袍。或许他是在村中巡诊时绕过来的。看到正人君子的表哥激怒的模样,冲击之大,令广海几乎垮下。
「表哥,对不起,我——」
「不必道歉,广海。」
披头散发的由贵美回瞪光广说。
「这家伙呢,一知道你父亲跟我妈的事,就吓得立刻跟我分手,是个没用的懦夫。一边假装厌恶村子的这种作风,现在却又回过头来担任村子的爪牙调查我。」
「对吧?——」由贵美问。
「你是在介意我在调查些什么才过来的吧?——从我妈的葬礼那时候就是了。他啊,是在怕我。」
光广逼近一步。他的手又要举起,被广海制止了。光广注视抓住他的手的表弟。广海明确地看见那双眼中浮现不是愤怒也不是悲伤——而是近似同情或失望的表情。
「……我没想到你会做到这种地步。」
声音不是对广海说的。
光广继续说下去。
「你做的事,是人道所不容许的。」
由贵美坐在榻榻米上仰望他。她的眼睛倏地眯起,花茎般纤细的脖子高仰——,笑了。
光广忽然脱力似地下身颓软,跪在榻榻米上。广海不知该在何时放开他,只是不知所措。
广海混乱了。光广对由贵美的态度已经超越了嫉妒的范围。而且他责备、愤怒的对象,比起由贵美,不更应该是广海才对吗?因为不听忠告,亲近由贵美的是广海。
由贵美噘起嘴唇,然后说了:
「是为了被你们切割抛弃的我妈复仇。」
好半晌之间,光广屏息似地看由贵美。不久后,他慢慢地摇头。他的眼中浮现认命般的阴翳。
「不对吧?」
由贵美默默地看他。
「不是为你母亲,而是为你自己吧?——你出卖村子想要做什么,我们也早就察觉了。我不晓得你是怎么跟广海说的,可是一切都是日马家的儿子向走投无路的你出的主意吧?」
由贵美不答,微笑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了。她维持着冰冷高傲的表情,把脸撇向一旁。
惊讶的是广海。
日马的儿子。广海已经知道那指的不是达哉。达哉说「我哥」的声音,还有由贵美说是借来的车子。光广接着说:
「工作没着落,跟男人也分手了,走投无路的你,是为了自己而这么做的。连身世跟父母的事都包装成美谈,把村子跟母亲一起出卖。——社会派、文化人士,怎么称呼都无所谓,反正你要透过揭露弊案,提升自己的形象。或许有可能当上新闻主播,还可以出书。可以长长久久站在第一线——他是这么教唆你的吧?然后你二话不说答应了。」
「太荒唐了,不要凭着臆测胡说八道。」
由贵美的眼睛轻蔑地射向光广。可是光广摇头。
「不是臆测。」
他的左右手在白袍上紧紧地握拳。
「达哉他,找我商量。他知道他哥想要教唆你做什么。」
达哉。
广海差点就要喊出来。光广的眼睛转向这里。
「广海。」
脸上渗出浓浓的苦涩。
「我可以问你吗?」他说。「前天晚上开始,达哉就没有回家。他的机车留在水根湖前,人就这么不见了。——这跟你受伤回家有关系吗?」
听到这话的瞬间,广海觉得喉咙一下子全干了。
「那是……」
不是,跟我无关——否定的话涌了上来,实际上却没有化为声音。广海怀着无路可逃的心情,等待有人行动。尤其是等光广问出这句话:
是你杀了达哉吗?
光广什么也没说。他只是默默等待广海回答。沉默就像拷问。结果声音从意想不到的方向传来。
「跟广海没关系。」
由贵美的声音堂而皇之。两人望过去,她坚定地摇头。
「跟广海没关系,他只是在旁边看着,只要打捞湖里就知道了。日马达哉被殴打了,湖里应该有拿来殴打他的铁条。」
广海惊讶地凝视由贵美的脸。她的眼睛注视着光广,然后转向广海。眼皮大大地睁着,视线强烈得就像要把广海拉进瞳孔深处。
「只要调查,就知道跟广海无关了。铁条上面一定还留着握住它的人的指纹。」
「那是你的指纹吗?」
光广问,由贵美不回答。她不打算连关键性的事实都回答出来吧。广海只能像个旁观者,追赶着两人对望的视线。
这时玄关传来开门声。
那道声音突兀地明朗响起,光广第一个有了反应。
「广海。」
光广紧绷的脸再次望向广海。就和刚才一样,浮现同情的表情。接下来的话令广海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