料。】递给她,由贵美突兀地笑了。一脸憔悴,嘴边挤满皱纹的那个笑法,感觉即使会就这样直接哭出来也不奇怪。
「谢谢你。」
其实他身上有母亲准备的便当。可是广海已经知道由贵美的母亲与自家之间的隐情,他还没有迟钝、没神经到会递出那个便当。就连让人联想到安逸日常的便当,现在光是看到也令人忧郁。
「总不能永远待在这里吧?」
「是啊。」
不能永远住在这个连电和瓦斯都不晓得有没有的屋子。不想让由贵美回东京,可是她一直待在这里,光是这样就会引起注意。
广海不相信一起在东京生活的美梦。达哉下落不明的现在,那更是不可能实现的痴人说梦。如果两个人一起消失,绝对会惹来怀疑。——况且横竖广海是抛弃不下的。不论是父母、祖父母、老旧的家、或是充满地缘关系的村子的生活。即使了解了内情,广海做出来的结论仍是如此。
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得到父母的资助,离开村子上大学。这是广海想像力极限的「村外」,也是现实。把达哉淹没到水底的现在,就连原本深信不移能够得到的将来,都变得再也不确实,暧昧到连能否实现都是未知。
「瞒不了的。」
广海预期气氛会变得尴尬,但还是开口说。由贵美也「嗯」地点点头。
「……尸体迟早会浮上来的。日马开发有恩于我们村子,一旦被调查就完了。你最好离开这里。」
脑袋持续被恶质的高热侵蚀着。这样说或许自私,可是广海即使会恨她默默离开村子,但如果是与他商量过才离开,他就无所谓。
由贵美沉默着。
即使她离去,村子、还有广海的生活,都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日常了。可是广海已经想得累了。他抬起头来。
「我在电话里也说过了,我找到你说的名册了。今天我没带来,可是确实有。」
「就跟我说的一样吧?」
「坦白说,超乎我的想像。」
由每一个村人签下的文字与金额的赤裸裸。——找到签名簿后,广海怀着内疚的心情,偷偷调查了发给由贵美家的金额。他不必去思考家长的名字是谁。就像由贵美说的,那是个对政治漠不关心的地区。听说织场是带来纺织产业的古老土地,但她居住的那个地区,金额栏上的数字一律统一,而且就广海看到的,那是等级最低的金额。她的母亲对由贵美说的「可以买车」的金额,即使在其他土地是,但在织场是没办法的。——然而却如此欺骗女儿,想到她母亲的心情,广海难受极了。
为了得到这笔钱,织场的大人们像祭典抬轿那样全数出动,合力抬起摔进侧沟的选举车吗?一想到这里,背部一阵恶寒。
由贵美的家一到白昼,每一处看起来都飘浮着尘埃。广海低下头来。
「我有个请求。」
「什么?」
「如果水根湖被打捞,一定会发现达哉。可是那个时候,不管谁问我什么,我都绝对不会提到你。所以请你也放弃揭露弊案,别再想着要出卖村子了。」
由贵美的眼睛维持着相同的大小,只有黑瞳颤动着。
「你最好就这样回去东京。」
「那你呢?」
语气挑衅。广海差点就要在那强硬的声音前退缩,他克制住继续说:
「你明白吧?我只能在这里活下去。对你来说,这或许是个娇宠而无趣的环境,但我的家就在这里,没办法。」
「我不准……!」
由贵美以意想不到的激越说。脸色变得跟一瞬之前截然不同。她的表情激烈动摇,看起来比那天晚上湖畔的意外发生后,一筹莫展地瘫坐在地时动摇得更加厉害。广海不知所措,她喘息似地说:「不行,绝对不行。」
「打死我都不要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求求你,不要说那种话。要走就一起走。」
「你就那么想报复我父亲吗?」
「不是!」
由贵美把手叠在广海的手上。即使广海甩开,她也立刻用咬上来的狠劲抓回来上,然后终于把广海扯进自己的胸怀里。白色的喉咙散发出怀念的甜蜜气味。
灼热的气息吹在头顶上。声音,开始崩解。
「我——,我会来这里,是因为——」
视野中看见由贵美的喉咙在发抖。由于被强劲的力道按住,广海能够以嘴唇确定它的触感。这时模糊的视野远处,冒出一道影子一晃而过。
老旧的纸门打开,发出巨大的声响。
玄关是什么时候打开的?还是从后门进来的?从什么时候就在看他们了?
现身的光广不发一语。他只是一脸凶恶,默默地踏进房间,广海与他视线交会,瞬间想要叫他的名字。是广海主动离开由贵美,还是被光广扯开的?——广海还来不及弄清,光广就无声无息地移动,掴了由贵美一记耳光。
被打的由贵美也没有出声。她只是被弹飞似地踉呛,放开广海,背贴在老墙上坐倒。
「表哥!」
光广站着俯视由贵美。在墙壁前按着脸颊的由贵美抬头。那双眼睛丑陋地扭曲着。瞧不起地、发泄怒意地、不悦地。
光广咬牙切齿地瞪着由贵美。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