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涌谷

离去的玄关方向,然后吐出满含空气的叹息。

  「真伤脑筋。村里虽然也有不少人说日马家的坏话,可是达哉是个好好说就会懂的好孩子啊。」

  她的嘴角浮现假借困惑之形的嘲笑。

  广海抿紧嘴唇对镜一看,眼睛整个充血。好惨的脸。看到镜中眼皮红肿、脸颊浮肿的脸,广海觉得再也逃不掉了。

  美津子一定是在偷听。

  美津子的爱探听平日就令人气愤,但现在的广海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自己跟她是一样的。洗过脸,从美津子手中接过刚洗好的毛巾。按到脸上,有股柔软精的味道。回过头去,看见母亲血色糟糕的手和苍白的指甲。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觉得比起父亲,母亲与自己更要亲近。

  这个人的视野之狭隘,毫无疑问就跟自己是一样的。什么都不知道,却好强逞能,为了不被瞧不起,假装通达事理,而这些却是被旁人看得一清二楚,近乎滑稽——

  就跟自己对达哉的态度是一样的。

  自以为只有自己能够驯服这头村中其他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外头世界的猛兽,绰有余裕地微笑。美津子那近似伪善、那毫不遮掩的优越感令广海觉得羞耻。尽管欢迎达哉来自己家,其实却没必要地担心他被街坊邻居看到,然而,广海的态度亦无异于此。

  按在毛巾上的脸,就这样抬不起来了。「广海?」他也无法回答这样的叫唤。呜,他发出孩子般的哭声。纵然想要压抑,也再也无法克制。他背着母亲回去房间。美津子哑然失声,这次没有再追上来。

  如果一晚过去,全部都像一场梦般没有发生过就好了——如此天真的幻想消失无踪了。反倒是随着时间经过,那一瞬间的事情益发鲜明地呈现出它的轮廓。眼底流过幻影,看见水坝湖黑暗的夜间湖水在光照下变得透明,连横亘在底部的物事都看得一清二楚。早晨,并没有抚慰广海。

  泪水流过扭曲的脸颊。他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最好的。他绝对不认为自己选择了最好的一条路。

  他绝望地了解到,达哉已经不在了。

  去诊疗所吧。美津子建议,但广海绝不能听从。他实在不可能平静地面对光广。

  他望着天花板,想着由贵美。

  手机没有连络。她回去那栋废墟般的家了吗?穿过据说是母亲上吊的竹林,现在一个人待在那里吗?

  在湖前做出的决定,广海不想让她一个人承担。可是谁也不能保证她不会逃离村子,广海也没有拘束她。

  达哉的机车没有移动。最重要的是,英惠差不多要起疑了吧。达哉的素行决不能说是良好,但他应该不常擅自外宿才对。之前达哉待在光广家晚归,没有事先连络,结果英惠就打电话来了。他没有回家,英惠应该会报告东京的日马家。看到停在湖畔的机车,他们会怎么想?

  隔了一段时间,昨晚的事情越是远离,广海满脑子就越是思考着该如何自保,令他感到窝囊无比。

  可是即使这么想,他还是先怕了。被殴打的部位想起来似地隐隐作痛,脑袋深处嗡嗡作响。

  诊疗所那里,打死他也不能去。广海忍受着持续的隐隐作痛,在被窝里只是不断地与不安搏斗。

  「听说光广今天去学会不在。」

  来查看情况的美津子边为发烧的广海量体温,边带着叹息说。「我打去诊疗所了。」她接着说。

  「你不想去,可是我想问一下如果光广方便,或许可以过来我们家看看。可是听说他今天去东京参加学会,深夜才会回来。真伤脑筋。」

  「——我去。」

  美津子轻轻眨眼,回看广海。

  「可是今天只有老爷爷医生啊。等到明天的话……」

  「我想趁今天让医生看看有没有骨折。烧也退得差不多了。」

  「可是光广比较……」

  「拜托。」

  广海盯着美津子的眼睛。他觉得好久没有细看母亲的脸了。

  如果由贵美说的是真的,那么这个人也不晓得承受了多少苦楚。对广海的干涉与执著,或许甚至是有她想要保护儿子的心意在里面的。

  广海的心变得软弱许多。现在的他能够去怜悯母亲。他不认为这么想父母是一种傲慢。因为论可怜,广海也是一样的。

  「打架啊?」

  广海已经说是在山路上摔倒,但他脱下衣服,石川医生一看身体,立刻就说了。

  广海用力抿紧嘴巴。实际上在明亮的地方仔细一看,挨打的痕迹变成了出乎意料的深青紫色残留下来。

  「——可以不要告诉光广表哥吗?医生有保密义务吧?」

  掺杂白发的眉毛底下露出来的浑圆眼睛直盯着广海看。眼角沾着眼屎。医生的眼黑占了眼睛的大部分,让人联想到老鼠的眼睛。被他眨也不眨地盯着看,广海情急之下别开视线。

  石川点点头。

  「好啊。不过打得真凶呢。以小少爷来说,真是难得。」

  呵呵呵,石川声音开朗地笑,广海听不出来是不是刻意的。不过听到那与平常相同的满不在乎笑声,他姑且松了一口气。

  「你回敬对方了吗?」

  「一点而已。」

  弯曲手和脚,确定呼吸声后,石川诊断没有骨折。他问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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