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章 涌谷

掺杂在一起涌上心头。

  「达哉——」声音从唇间泄出。

  吞没他的湖泊水声在脑中盘旋不去。

  不知道梦境哪些是真的梦、连自己是否睡着了都不清楚,一晚过去了。黎明前他醒了好几次,被照亮窗边的窗帘的光给吸引似地仰望天空。

  隔天早上美津子把广海叫起来,发现他的手肿了。她对衣服也不换、澡也不洗,倒头就睡的儿子感到气愤,但还是触摸仍闭着眼睛的他的额头。「你发烧了。」她说。

  广海被硬是叫起来,换过衣服洗脸时,发现脸颊有擦伤。水沁入伤口作痛,比这更严重的是手臂沉得抬不起来。父亲已经出门了,没碰到面。

  ——我妈的对象是你父亲。

  即使历经湖畔的噩梦,由贵美告诉他的内容,他仍记得一清二楚。

  吃了一口早饭的白米饭,结果脸颊发疼,每次咀嚼,都陷入宛如嚼橡皮的感觉。他忍不住吐出来,母亲一脸担忧地看他。

  「广海,你是感冒了吗?所以就叫你这时期别去参加什么摇滚祭嘛。」

  「——今天学校可以请假吗?」

  「可以是可以……。可是看你的伤,去光广那里请他好好看一下比较好吧?」

  广海没有回答,只是摇摇头,返回房间。

  十一点左右,市村来找他了。

  没有事前连络。母亲告诉他市村来访的事,「他说来探望你。」广海脑袋朦胧地疑惑:「为什么?」想想昨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现在听到的这个名字实在太过和平了。

  与村中的儿时玩伴共度的时间,感觉遥远得再也不可能寻回。经过这几天,还有昨天的事,广海确实跨越了无法回头的界线。与市村和门音什么也没想地参加睦摇祭的那一天,仿佛是别人的遭遇。

  「我听说你请假,也早退过来了。」

  市村进房间后,一脸紧张地看广海。两人正面对望,市村歪头摸自己的脸颊说:「怎么了?有伤。」

  「跌倒了。」广海虚弱地回答。「你干嘛早退过来?」

  「我之前不是说过吗?我有话要跟你说。」

  市村的语气露骨地变得装模作样。广海默默抬眼,市村两颊紧绷。

  「我不想被门音知道,所以瞒着她来了。——你跟日马达哉有往来对吧?」

  冰冷的心跳在胸口加速。广海视线僵硬地回视市村。

  他想起昨晚湖畔的事。

  那里应该没有人。他告诉自己。可是心脏激烈地作响,他感到一股全身血液倒流的错觉。

  市村很激动。让广海答不出话,似乎令他满足。

  「我都知道的。」

  卖关子似地停顿了足够的空白后,他瞪住广海。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日马家的浪荡子出入你家,还有你去他家的事,我都发现了。门音好像不晓得,可是你不觉得对不起她吗?你没办法回应她的心意,不能跟她交往,这是没办法的事。因为这样,最近你们两个很尴尬,唔,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你怎么能跟日马达哉混在一起?那等于是背叛了门音跟我啊。」

  呼吸变得困难。他每一提到达哉的名字,背后就越来越冷。原来市村什么都还不知道。

  「……你就特地来说这个?」

  「若不是这种时候,没机会两个人单独说话吧?你放心,我跟门音说家里有事才早退的。」

  广海想起「盛气凌人」这四个字。现在的市村完全是这种状态。广海在转瞬间思考接下来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然后忽然觉得一切都令他厌恶无比。一股分不出是愤怒还是悲伤的感情就像沼泽般扩展开来,似要把他的脚吞没。就连逃离都觉得懒,那个沼泽黏稠地侵蚀了广海的心。

  「回去。」接着发出来的声音,冰冷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市村挺直了背,紧接着问:「你想逃避?」

  「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向门音道歉。你没有资格当她朋友。你知道门音被日马达哉做了什么吧?明明知道,你却——」

  「叫你回去!拜托!」

  他自以为能够按捺,然而累积在全身的疼痛与热度却剥夺了判断能力。挤出喉咙的声音就像惨叫。

  市村噤声后,再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以往广海对于市村那无自觉的迟钝,在感到优越的同时,也不断地在心里瞧不起。他嘲笑着市村的视野狭隘,认为活在这座村子就是这么回事。然而现在他好羡慕市村的悠哉。

  为什么市村好巧不巧偏要选择这天来指责他?就仿佛自己被什么看不见的力量操控似的。

  「我不会原谅你。」

  离开房间的时候,他再一次蹙眉,正面瞪了广海一眼。那张应该使尽浑身解数的表情看起来却是幼稚到家而且孩子气,就连这都令广海心痛、难受。他不想回视对方,把他送了出去。

  「怎么了?大小声的。」

  很快地美津子过来了。广海慢慢地站起来去洗手间。他想洗把脸。

  「难道是为了达哉的事?市村是在抱怨达哉来我们家的事吗?」

  美津子把拖鞋踩得啪嚏啪嚏响,跟在经过走廊的广海旁边。她望向市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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