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有好好在听曲子。
英惠无声无息地走进客厅,端来饮料。不管广海来上多少次,她都没有要敞开心房的样子。也没有半声招呼,一下子就离开房间了。
广海借了沙发当床,盖了毯子躺下,达哉就在旁边的地上睡觉。广海来达哉家过夜时总是这样。
达哉不会回去自己的房间,总是睡在广海旁边。
熄了灯以后,因为窗帘没拉上,月光的明亮更为突显。一点都不像刚才在山上看到的同一个月亮。
光是这里是有人居住的村落,对黑暗的不安就能减轻这么多吗?
这时达哉再次问了:
「你说你跟光广吵架,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理由。——他叫我不要太招摇,我说我讨厌那种乡下作风,结果就爆发了。」
这不是谎话。达哉用一种看不出有没有兴趣、是否理解的表情,吁气似地「哦」了一声。
「我是不晓得啦,可是你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想得太复杂的是他啦。」
「是吗?可是能平平静静过日子是最好的。我也厌倦跟人吵架了。」
广海默默地,悄悄望向佣懒地躺在低处的达哉。不设防地闭上眼的他说:
「你大学要去东京的学校吗?」
「不晓得是不是东京,不过我会离开这里。」
「这样啊。」
「你呢?」
「不晓得。等锋头过了,我会回去那边。」
达哉没劲地撩起落在额上的浏海,「随便啦。」他回答说。「如果在东京碰头,再一起玩吧。」
那声音打趣地带着些许笑意。广海也跟着笑了。好久没有像这样自然地笑了。
「下次带我去摇滚祭。」
达哉突然说。广海吃了一惊,回看他。「不行吗?」他问。
「可以啊。」
广海微微地点了几下头。再一次说:
「可以啊,睦摇祭也可以,还是其他摇滚祭——」
不小心答话以后,广海想起自己没有勇气在当地被人看到跟达哉在一起。可是好开心。他觉得等到高中毕业,身处的环境稍微改变的话,这真的可以实现。
「达哉,原来你对摇滚祭有兴趣?」
「不是你说的吗?说超有趣的。」
「是很有趣啊。」
广海莫名害臊,别开视线。「今年已经没有摇滚祭了,明年我再找你。」他答。
忽然间他想要问问。
「——达哉,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原本那样清醒的眼睛由于困倦而逐渐模糊了。他觉得现在的话,问也无妨。他想知道被迫住在睦代的达哉,眼中看到的这个乡下地方是什么样子。
「这里?」
「睦代。你觉得怎么样?」
声音变得自虐,这已经是没办法的事了。达哉沉默了半晌后,答道:「颜色。颜色的印象。」
「颜色?」
「天空很蓝,跟家里的黑反差好大。」
好意外。他没想到达哉会做出这么抽象的回答。
可是眼前的视野忽然开阔了。
他想像夏季清澈无比的蓝空,与家中佛堂漆黑的对比。乡下的人家,每一户都宽阔到可以在自家办葬礼。连弥漫着线香气味的檐廊另一头,仰望的近处山脉都浮现眼前。
那开放的翠绿风景,为何感觉起来却像封闭村子的高墙?
「这样。」广海呢喃,达哉不再回应他的声音,一会儿后传出鼾声。呼吸很规矩,一点都不像口气粗暴的他发出来的呼吸声。
(六)
隔天早上,广海先醒了。
他小心不踩到伸长了手脚睡在地上的达哉,下了沙发,顶着睡得迷糊的脑袋去到走廊,「早安。」
有人招呼说。
英惠站在那里。进去过几次的里面的饭厅,飘来面包还有烹饪的气味。
「啊,早。」
「要我送你去车站吗?」
英惠穿着奶油色的素面围裙,但广海觉得她这个女佣不适合早晨也不适合家事,到了近乎不自然的地步。
「不用。」
广海摇着头,想起自行车还丢在光广家,一阵郁闷。
「吃过早饭再走吧。做太多了,如果剩下来就麻烦了。」
她不等广海回话就这么说。从初次见面一直到今天,广海从来没有看过她开心的样子。然而为何她却在达哉身边继续做着这份「工作」呢?甚至跟到这种深山僻野来。
客厅那边,达哉好像醒了。大打哈欠的声音传来,英惠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