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她说是高中的时候考到资格的。她在六岳市的医院那里工作。」
由贵美不知为何含着笑说。
「我祖母生气地骂,说又不是正式护士,丢脸死了,连个睦织也不会织,成天只想往外跑。她总是骂我妈,说她的工作根本不算什么。莫名其妙。当时我还是个孩子,却也觉得厌恶、觉得祖母的虚荣心太荒谬了。这年头靠织那种布,怎么可能养得活一家四口?」
「你父亲过世的时候,你母亲没有想过要离开吗?」
「因为有我在,所以没办法离开。老人跟亲戚叫我妈留下孩子离开,我妈跟他们大吵。我妈没有丢下我,选择了在这里跟陌生人一起生活。她本来就是个个性软弱的人。即使明白没有自己的收入,
这个家就过不下去,却还是觉得不织布很丢脸,抬不起头。这常让我觉得很不耐烦。——父亲死后,祖父马上病倒了,接下来才是地狱。」
她以徐缓的声调,不露感情地继续说。
「家里的气氛总是一片暴戾。明明就连祖父的看护,妈都好好努力到最后一刻了。我离家几年后,这次换祖母病倒,直到她向我妈低头恳求照顾,家里的氛围才好转一些。」
「……你说要向村子复仇,是为了你母亲吗?」
广海问,由贵美闭起嘴唇。
对于外来者的强烈批判,不论家庭内外都有吧。语气冷漠地谈论父亲与祖父母的由贵美,只把母亲视为家人亲昵地称呼。想想在这里生活的苦闷,还有国中一毕业就离开家里,由贵美在这个村中,和母亲两个人应该都是异物吧。
「不是的。」
由贵美说,撑起身子。白色的肌肤在黑暗中发光似地浮起。
「——我妈没办法离开这里,是她自己的责任。我妈保护了我,她是我最亲的人,可是正因为这样,我无法原谅她。我好几次叫她离开这里跟我一起住,可是她就是不肯。」
广海也撑起身子看由贵美。她呢喃。
「我不甘心。」
张着的眼睛,眼角突兀地鼓起泪珠。表情没有变化,那颗泪珠就好像是有人天外一笔地画上去似的。
「我从小就一直看着我妈受苦。我妈总是没道理地遭受折磨,然后向我哭诉。——每一次我都告诉她,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带出这里。我要去上东京的高中时,祖父母跟亲戚都反对,就只有我妈一个人支持我,叫我离开这里没关系。」
「嗯。」
「可是就算我要她跟我一起走,她也不肯答应。说她不能丢下明明形同仇人的组父母,说街坊邻居会说话。她让我一个人离开,做为代价,她怀着受到更严厉的白眼看待的觉悟留在村子里。就连祖母死掉以后,她还是不肯跟我一起住。」
「……你祖母什么时候过世的?」
「四年前。脑溢血倒下后开始痴呆,进医院就这样死了。」
后来直到去年过世为止,由贵美的母亲即使只剩下一个人,也一直住在这个家。可是以直到冬天都还有人住的房子来说,这个家不会荒废过头了吗?
「你知道我妈的死因吗?」
突然地,由贵美这么问。
广海摇摇头。这么说来,去年的葬礼,还有后来村人的谈话,都没有提到她母亲的死因。广海也没有跟光广谈过。
这个日渐高龄化的村子,葬礼本来就多。父亲几乎每个月都要包好奠仪,打上黑色领带,去某个众落参加葬礼。
由贵美说了:
「我妈是自杀的。」
房间的空气一口气降了好几度。假寐的时光效力已经烟消雾散。「为什么?」广海忍不住问。「不晓得。」由贵美摇摇头说。
「是在屋后的竹林上吊的。这一带的人都不敢靠近那里,所以我才可以从那里出入。」
「自杀的话,不是会闹得更大吗……?」
这是座小村子,更何况她是织场由贵美的母亲。
那片竹林。广海想起刚才翻墙进来的那座颓墙,鸡皮疙瘩爬了满脖子。
由贵美微微摇头。
「我回来的时候,亲戚跟左邻右舍只说『不必担心』。他们极力隐瞒是自杀,不让消息上报或是传出村子外头。表面上当作心脏衰竭处理了,所以完全不必担心,虽然算是非自然死亡,警方可能会来问话,不过你要忍耐唷——他们假惺惺地这么安抚我……,当时我完全不晓得该怎么办。」
脑袋深处蹦出葬礼时的情景。「我们是站在你这边的——」柔声劝解由贵美的女人们。
「这座村子过事隐瞒的程度,就是到了这种地步。虽然很丢脸,但我当时也任凭他们摆布了。那个时候我想到万一被媒体报出我妈是自杀,确实会很困扰。——我好后悔。事后我想到自己居然帮助那群我应该是痛恨到骨子里的家伙们瞒天过海、自己跟他们根本没有两样,惊愕不已。即使到了现在,我还是不明白怎样做对我妈才是最好的。没有遗书,结果自杀的动机无人知晓。我等于是把母亲的死封印起来了。所以我回来了。」
「——欸,广海。」
由贵美转过身体,抓起广海的手握紧。她甜蜜的气味变浓了。
「我告诉你复仇的内容。」
她在床上跪起,把床压出吱呀声。
「我最不甘心、最觉得窝囊的,是国中快要毕业,我准备离开村子的时候。我妈恳求我说:『由贵美,只有住民票【译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