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广海,我们要不要好好交往一下?我对你——」
此时几个人从无人车站的剪票口走了进来。后面也有市村的影子。门音注意到广海的视线移动,也抬起头来。市村露出天真无邪的微笑,开心地向广海和门音高举右手靠过来。
「不好意思,我不能跟你交往。」
广海不想保留回答。
门音跟自己,看到的相差太远了。他们一辈子都无法理解广海或由贵美怀抱的郁闷吧。广海对门音和市村都有一种不屑。他们无法处在同一个空间。
门音的脸扭曲欲泣。突然地,「可怜」的感情涌上心头。
广海没有兄弟姐妹,但他以如果自己有妹妹应该会这么想的亲近,试图去同情她的话半点也打动不了自己的事实。他感觉遭到责备,就要别开脸去的时候,门音说了。
「是因为市村吗?」
广海愣住了。门音匆匆地接着说:
「因为他喜欢我。」
「早啊,广海,门音。」
赶上来的市村毫不知情地轻快打招呼。门音低头不答。
「嗨。」
话题中断,广海也向他举手。
广海用预约牙医这种老套的借口跷了第七堂课。离放学只早了一小时,但这样就可以不用跟门音他们一起回家了。
由贵美家打电话也没人接。不知道是不在,还是故意不接。他没有问由贵美的手机号码。
搭上比平常早一班的电车回家后,广海低头踩着自行车。白天异于夜晚,不晓得会被谁看见。骑在沿着山壁开通的柏油路途中,他与好几辆河川和林业的工程大卡车擦身而过。
前往织场地区的路途,白天比夜晚更长。
把自行车停在由贵美家的竹林时,他环顾铺满了土黄色竹叶的一带。由于没有任何痕迹,完全看不出她的母亲是在哪个地点上吊的。竹林里完全感受不到那种危险,只有傍晚时分的红光倾洒在地面。
翻越围墙再绕到屋后。后门没有锁。
白昼的屋子由于日光,无论是泛白反光的榻榻米上的灰尘、模糊而变得半透明的窗玻璃颜色,连一点细节都显得更加鲜明。不同于自家的别人家气味刺激着鼻腔。
不必喊名字,他也从屋中的感觉知道人似乎不在。她去哪里了?在这个村子,不管她去到哪里,应该都无处可以容身啊。
虽然觉得屋子没锁很不小心,但这里也没有任何被偷了会感到困扰的物品吧。
穿过客厅,磨损的黄色榻榻米上掉着由贵美的白色夏季针织衫。是昨晚广海从她身上褪下来的。看到那件衣服的瞬间,倦怠的热度一眨眼便从大腿根往下循环起来。
从美津子昨晚的样子来看,除非找到什么理由,否则广海暂时晚上是没办法溜出门了。他想当面直接告诉由贵美这件事。
他走上二楼她的房间。
不出所料,没看到由贵美的身影。眼睛忍不住就要飘向变得皱巴巴的昨晚的床铺。看见盖被只有一部分掀起,就要沉浸在甜蜜的感伤时,忽然他感到一股异样。
由贵美的红色行李箱不见了。
环顾房间,不只是行李箱,他发现一切的色彩都消失了。由贵美带来的新东西消失,剩下的只有平淡地与这个房间同调的褪色家具。桌上也只剩下蒙尘的老旧笔筒,昨晚应该还在那里的MacBook不见了。
由贵美的存在,仿佛在白昼日光下融化消失般变得稀薄。
冰冷的痛楚从胸膛与背部两侧滑下。
打开衣柜——怀着红色行李箱其实好好地收纳在里面的期待。可是柜里只塞着霉臭味的被子。吸到扬起的尘埃一部分,鼻腔深处痛了起来。
什么也不剩。
不管要去村中哪里,都没有必要连行李箱都一起带走。是回去东京了吗?广海什么也没听说。昨天两人才合而为一,她却什么也没说。
广海呆杵在四方被残破壁纸包围的房间正中央。
走下一楼,再次望向桌上、脱鞋处、榻榻米上。有没有她留给广海的东西?甚至打开冰箱,寻找由贵美的痕迹。
冰箱里装着喝到一半的瓶装可乐。在白天一看,红色标签都晒到褪色了。瓶身图案也是,这么说来,跟现在的不太一样,相当老旧。想到自己究竟喝了什么,广海茫然。
低低呻吟的旧式冰箱不晓得是不是故障了,即使整个打开,也几乎感觉不到冷气。
(七)
从教室窗户望出去的车站,电车正往睦代的反方向驶去。
约两小时一班的特急电车与县政府所在地的车站相连,如果要去东京,就必须从那里再转搭别的特急。
机械性地将黑板上的内容淡淡地抄进笔记本。立刻从这里飞奔而出的冲动好几次涌上心头,但无处可去的事实令他挫折。
她消失以后,一星期过去了。
广海先是为没有问由贵美的手机号码而后悔,接着为轻易与她上床而后悔,最后饱受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的质疑所煎熬。他自以为明白对方不是可以寄予过度期待的对象。可是就是那样的逞强,让广海没有问她手机号码。
音讯全无。
被日光照亮的那个家,毫不留情地曝露出它的荒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