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的杯子说。
「我们家都用这种杯子。一般玻璃杯很容易破,但这种杯子很坚固,告诉你用了多久,你都不会
相信。虽然很旧了,可是仔细清洗过很多次,很干净的。把蛋壳丢进里面摇一摇之类的。」
「蛋壳?」
「那样杯子就会很干净了。」
她倾斜装了可乐、表面图案变得更清楚的玻璃杯喝着。
「以前我觉得很丢脸。同学来我们家玩,喝饮料的时候,我妈还是祖母都会拿这种杯子装。明明也不是没有像样点的杯子,却被发现我们家爱用这种杯子,被笑成是乡下人,很土。」
「什么乡下,不都一样住在睦代吗?」
广海忍不住笑了,但由贵美没有笑。
「意思是在睦代里面也特别乡下、特别土。」
半年以上无人居住的家,即使是夏天,也十分寒冷。不论遗留的生活气味有多浓,还是感觉得出来。这个家已经被抛弃,不再被使用了。
由贵美带广海上二楼。即使隔着袜子,楼梯每一阶的冰凉仍渗进脚底。每踩一阶,木头就吱嘎作响。二楼感觉比一楼更要荒废,一片灰蒙蒙。广海嗅到桑叶般的气味,鼻腔深处敏感地作痛。
来到没有拉上窗帘的窗户底下,由贵美在唇前竖起食指说「嘘」。她悄声问「看得到吗?」然后离开窗户背贴墙上。广海默默地站在她旁边。
窗户另一头,手电筒的光就像灯塔照亮海面那样伸进室内来。
「喏,就说今天不在嘛。」
虽然小,但有人声。由贵美朝着广海好笑地呶呶嘴。就像在呢喃:看吧。
「真不走运,白跑一趟。」
「会不会回去了?」
「咦?太可惜了。由贵美~!」
最后的声音听起来像小学生年纪的女生。广海屏气敛声地看由贵美,她总算开口了。
「或许被当成小孩子的试胆地点什么的了。那些孩子最好不要被爸妈逮到挨骂。」
「每天晚上都有?」
「也不到每天晚上啦。」
由贵美轻笑。外头的声音继续着。
「你来的时候没被人看到吧?」
「应该。」
「真幸运。大概跟他们错过了。」
由贵美喝了一口碳酸跑光、几乎没气的可乐,「下次你可以买莱姆过来吗?」她问广海。
「我想喝自由古巴。广海,你喝过酒吗?」
「喝过一点。」
「下次我调给你喝。」
外头的话声远去,不久后完全听不见了。由贵美走近窗边一步。她看着应该是刚才他们站立、照亮这里的屋前石子路说:
「你把号码输入通讯录了吗?刚才打去的是我家的号码。」
「不是手机,我吓一跳。」
这么老旧的家,电话居然还能使用,也令人吃惊。「嗯。」由贵美点点头,月亮苍白地照亮她嘴唇的轮廓。
「我也有手机,可是一直关机。」
就在这时,仿佛算准了时机,一道「嘟」的声音响起。两人对望。好似以此为信号,铃声开始作响。嘟噜噜噜、嘟噜噜噜。声音不大,但足以更加突显出寂静。由贵美叹了一口气。
「不用管它。大概是东京那边打来的。」
「你要在这里待上多久?」
东京打来的电话,是不是在催促她快回去?所以她才会连手机都关掉了。
「说真的,你是回来做什么的?」
虽然登上媒体的频率比以前少了,但广海不认为她完全没有工作。即使不是每天上电视的当红炸子鸡,应该也不能长期滞留在故乡才对。
由贵美微笑不答。广海换了个问题:
「为什么叫我来?电灯泡根本没坏吧?」
由贵美收起了笑。她抿着嘴,盯着广海,慢慢地眨眼。仿佛之前的对话全是演的,她下一句话,声色严峻到家。
「——涌谷广海,你是现任村长的儿子对吧?」
「是啊。」
「你可以帮我吗?」
「帮你什么?」
「出卖村子。」
在楼下执拗地响个不停的电话铃声突然中断了。空气短促地溜出喉咙深处。
由贵美再次微笑了。困窘似的,不是为了掩饰而露出的笑,而是仿佛连自己都无可奈何地。然后她继续对广海说了:
「我是回来向村子复仇的。」
嘟,再一次,与刚才相同的声音传来。电话铃声又开始作响。
由贵美笔直注视着广海,没有移开视线。
视野角落瞥见离阶梯最近的房间门开着。房间里,有一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