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镇说服睦代接受合并协议,但从左东村长那里接下村务的当时的御仓村长坚持己见,说市町村合并只不过是一场地方政府的裁员行动。这番话里头,应该也有不少对于一直被视若庞大累赘的反弹心理。看到睦代富起来了,这时才想靠上来分一杯羹的邻近市镇,也确实是过于自私自利了。
结果睦代村成了县内唯一留下来的村子。
除了睦代村,六岳郡其他町村合并成新的六岳市。因此县内变成有六岳市、以及只有睦代村一座村子的六岳郡,非常容易混淆。
在这年头判断只靠自己的财源就能运作的睦代村,看在邻近地方政府的眼中,似乎显得傲慢,动辄将其视为眼中钉:但全国的合并浪潮平息下来的现在,就连小孩子的广海也认为睦代村的判断是对的。而且生长的村子名字消失在新的市名之中令人寂寞,也很可惜。毕竟都有睦代摇滚了。只要摇滚祭持续下去,村子也会以这样的形式永远存续下去吧。
摇滚祭来到睦代以后,最大的功绩再怎么说都是让村里有了车站。
第三年的时候,村子正中央盖起了日马开发出资建设的私铁车站。是从六岳市入口的JR车站延伸而来的路线。为了来到我们村子,头一次有了电车。仿佛象征着睦代的富裕,老年人们开心地谈论着。电车来了。
回到室平,入口处的大石墙上坐着一个老人家。
是惯常的早晨风景了。老人注意到广海,改变搁手的拐杖角度,招呼着:「真早啊。」
「是去祭典吗?」
「是的。早安。」
自从懂事的时候开始,这个老人每早都会坐在这里看聚落的孩子上学去。广海不知道他叫什么,他们从没有比招呼更进一步的对话,广海也不知道他是地区哪户人家的人。这个村中大半的大人,对广海来说都是这样的存在。
回到家中,抹掉鞋底的泥巴,有声音招呼「你回来了」。回头一看,母亲美津子站在那里。与其说是一晚没睡在等他,更像是已经起床在准备早饭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腰上系着围裙。
「我回来了。」
「怎么样?今年人也很多吗?」
「感觉比去年多。可能是因为天气好。」
「要吃早饭吗?」
「不用了。我睡一下再去学校。」
听到这话,美津子皱起眉头。她仰望走廊上的壁钟,「顶多只能睡两小时耶。」她忠告似地说。
今天是星期一。广海就读邻市六岳市的高中,那是所谓的升学高中,即使在暑假,也在中元连假后安排了课外加强班。「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去学校了。」母亲耸耸肩。
「真了不起。你好好送门音回家了吗?」
「嗯。」
其实他拜托市村送了。市村跟门音家住得比较近。门音扫兴地鼓起腮帮子,可是或许也是困了,没有抗议得多激烈,默默跟市村一起离开了。
「织场家打了好几通电话来呢。」
这里很多姓织场的人家,不过跟广海家最亲近的「织场」是门音家。广海默然,只抬起视线,母亲接着说:
「门音的妈妈说都跟她说不行了,她还硬要出门,伤脑筋。还说广海也一起,应该没事,可是让
他们去那种地方不危险吗?听到这话,妈都笑了。」
广海听着母亲的声音,把怎么抹都抹不干净的运动鞋用力往玄关「砰」地一摔。声音意外地响亮,干燥的灰泥散落一地。
「我告诉她说,我们家的广海年年都去,看起来真的非常开心。也有些年是自己一个人去的,所以摇滚祭不像织场太太担心的那样,是什么危险的地方。」
「这样。」
「嗯。」
脱下运动鞋摆好,站起来往自己的房间去。擦身而过时,广海说:「我放学回来再拿去外面的水龙头洗干净。」
「没关系,妈帮你洗。晚安,广海。」
「晚安。——啊。」
「什么?」
「爸在睡觉?」
「哦,他醒着。」
美津子目瞪口呆地叹了一口气。
「你们没在那边碰到吗?他昨天出去,说什么去了……晚上有他怎么样都想看的表演,就出门了。他好像看完就回来了,可是都多大年纪了,还兴奋到睡不着觉。」
「爸去看史卡?」
广海惊讶地反问。他知道父亲的音乐嗜好与自己相近,但没听说他也要去。父亲明明说今年虽然想看,但三天都有工作跟应酬,太可惜了。
「妈不晓得叫什么。昨天晚上他去喝喜酒,意外地很快就结束了,所以好像临时起意。真不敢相信,你爸是骑自行车去会场的呢。」
美津子的声音他一半也没听见。厨房里祖母唤着.,「美津子,广海回来了吗?」但广海也不应,急忙赶到二楼最里面的父亲房间。妈说爸很兴奋,应该是真的。房里隐约传出音乐声。现在还是清早,顾虑到祖父母和邻居,所以应该是用耳机在听,但还是传出可以分辨出贝斯音的沉重声响。
广海一阵开心,冷不防就打开了门。因为就算敲门,里面的人大概也听不见。
「爸。」
门音的母亲批评摇滚祭是可疑的活动,敬而远之;而美津子嘲笑那样的她,其实是因为她自己也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