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听到「黑道」这个词会联想到什么呢?顶着一头电棒卷、理着大光头或头发全往后梳,眼神凶恶还戴着淡色太阳眼镜,一年四季身上都穿着花衬衫或颜色诡异的西装或印有标章的T恤,不小心擦肩而过就会挑起眉靠过来挑衅的男人——大概是这样吧?
然而那些不过是电视或电影造成的偏颇印象。
虽然我是个就读普通都立高中、而且极为普通的高二生——但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我认识的人里却有一大票是黑道。无法断言认识他们是件不幸的事……或许就是最大的不幸吧?因为我经常受他们帮助,也经常帮助他们,所以也深明一些不为常人所知的黑道实态。
……我一直很想写写看这样的前言,不过这段话的用意并不在于说明「真正的黑道不会打扮得让人一目了然」这样的小常识。毕竟我所认识的黑刀…………恐怕也和全国平均值相差甚远。
说起我对于黑道的观念,其实就是——
非常单纯的一群笨蛋。
为什么我年仅十六岁就认识了这么多没用的家伙?一切都是因为那年冬天开始打工的关系。
从我家骑脚踏车到打工的地方还不到十分钟。那里就位在离车站不远的住宅区一隅,可以望见林立在副都心天空的商业大楼群:通风不良的死巷旁有一栋五层楼高的建筑,一楼正面还挂着豪华的红色布帘——这家连我也已成赫熟面孔的拉面店,店名就叫作「花丸」。我工作的地方位于同一栋建筑的三楼。暑假明明只剩下雨天,我的雇主仍然不放过我,所以我才会在这种热死人的日子满头大汗地飞车赶来这里。
我在拉面店入口旁停下爱车,走进大楼之间。紧急逃生梯前的阴暗空间里弥漫着厨房喷出的鸡汤味蒸气,彷佛将八月底残暑余威丝毫不减的热气都压缩凝固了。光是马路上的热浪就让我受不了,看到这幅情景的瞬间甚至让人想掉头回家。但要是真的这么做后果可不堪设想,我只好无奈地边擦汗边快步走向楼梯。就在这时,拉面店的后门开了。
「喔!鸣海你终于来啦?外送就麻烦你了。」
探出头来的大姊身穿挖背背心、腰系围裙、绑着马尾,一副健康到不行的打扮,光滑的双肩一览无遗。这位大姊就是「花丸拉面店」的店主,大家都称呼她「明老板」。
「喏,你把这个端上去给爱丽丝。」
「……不会吧?我被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应该就是这样了吧?」
尽管我的肩膀因忿怒而颤抖,还是从明老板手中接过了托盘。明明就在同一栋建筑的三楼,真想叫她自己下来拿就好了。这个叫爱丽丝的人就是我的雇主,不过她是个如假包换的茧居族,就连这种鸡毛蒜皮的杂事也动不动就把我叫来。再加上她的偏食兼小鸟胃超乎常人所能想象,所以老是点什么拉面去面、中华丼不加饭这种冒渎料理精神的食物。她今天又点了什么呢?我边想边看了看托盘里的碗公——结果里头什么都没有,害我忍不住贴在碗边又仔细看了一次。
……不对,严格说起来不算是什么都没有。
明老板一脸不关我的事地这么说了:
「她点了去面、去奶油、不要叉烧、不要笋干、不要海苔也不要汤的盐味奶油拉面啊!」
「那不就只剩葱花了吗!」
「还有放盐啊?」
「不是这个问题吧!」
我差点把碗公翻倒在水泥地上。就算只有葱花也是食物,不能任意浪费。但这也太……
「我一直都忍着不吐槽爱丽丝之前点过的各种珍奇食物,但这次实在忍不住了!去面、去奶油、不要叉烧、不要笋干、不要海苔也不要汤的盐味奶油拉面到底是什么鬼啊,那就好像随便在路边抓个明明不帅、没钱、没知名度而且老婆也不是工藤静香的男人,却硬要说他是木村拓哉啊!那根本不是木村拓哉,只是个普通路人啊!」
一向冷静果敢的明老板这回也傻了眼,半张嘴巴盯着我瞧了好一阵子。
「……呃……你干嘛突然这么生气啊?因为天气太热吗?还是你肚子饿了?」
「并不是!」
「别生气嘛!鸣海你很会唱歌,脸蛋也长得不错,只要戴上太阳眼镜不说话就像Gackt(注:日本知名歌手)了喔!」
「Gackt也是会说话的!」能不能拜托你不要用这种奇怪的说法来安慰我啊。
「好啦,少在这里啰哩叭唆的,快点端上去!」
于是我被揍了。
「我也很想让她吃些有营养的食物啊!可是她最近好像中暑了,所以一点食欲也没有。」
「那家伙也会中暑啊……」
话是没错,这几天的确酷热到连呼吸都觉得烦躁。
「要是再不让她吃点固态食物,胃袋说不定会缩小到整个消失啊!让她吃点蒽花总比什么都不吃好吧?」
明老板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到厨房关上门。我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踏上紧急逃生梯。
三楼的8号房门上挂着小小的银色广告牌,上头以奇特字体写着「NEET侦探事务所」几个字。这个房间就是我雇主的住处兼工作场所。”
「爱丽丝,我进去啰?」
最近我也习惯不按电钤就直接进去了。一进房间就是一条右手边兼作厨房的狭长走廊,从走廊就能窥见里头的寝室。冷气的强风从内吹来,瞬间冻结了我身上的汗水。
「热到我快融化了啊……呜呜……」
微弱的少女声音传来。围绕三面墙的层架高达天花板,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