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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圆板凳上,凝视那对不会再睁开的青白色眼皮。床的另一边,医生正在对彩夏的母亲说明植物人跟脑死的不同。
我心想:哪里不一样呢?
两者都不会说话也不会笑,哪里不一样呢?
为什么没有人对在场的我说些什么呢?我不明白。大概是因为已经开学了还一早就来,所以被当作家属了吧?医生后来开始说明安乐死和生命维持装置的费用,不过那也许不是医生而是某个没神经的保险员。你们都给我闭嘴,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在彩夏面前说出这种话呢?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彩夏身上呢?
突然涌起一阵愤怒。
这都是某人的错,某个人把彩夏逼到绝境。神在记事本里彩夏的那一页上乱写了些什么吗?虽然是非常愚蠢的想法,但是我停不下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就算有人被刺杀、被枪击、被辗过,我都不在乎,但就是不能是彩夏。
我在医院的坚硬圆椅上抱着膝盖,一直忍耐心中爆发出的无聊想法。
在那之后,班上同学来探望彩夏好几次。比起看到彩夏,大家看到我时反而露出了更惊讶的表情。大家好像对我说过打起精神来、不可以不上学哦之类的话,可是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不知不觉,病房里就只剩下我了。只剩下我和彩夏的空壳。越过窗帘透进来的冬日阳光移动缓慢又微弱。
忍受不了的我拖着僵硬的身躯逃出医院,回到家,关在房间里。
*
接下来的第二天,第三天,我都没有走出房门。
我已经不想去医院了,既不想见到班上同学,看到彩夏也很难过。
姊姊敲我房门说:「你已经跷课一星期了吧?」我默默地摇摇头,姊姊明明看不到我的表情,还是把一大碗粥放在门前去上班了。
我完全没碰,粥就这样凉掉了。一直到中午十二点,我打开了三天没打开的窗户,呼吸外面的空气。肺跟喉咙都火辣辣地痛,呼出的白色烟雾清晰到仿佛可以用手抓住。晴朗的天空很耀眼,连眼睛都痛了起来。
最后和彩夏一起在屋顶度过的时候,也是这么晴朗的日子。
我会变成这样,自己也觉得很不可思议。不过是自己以外的某人跳楼自杀,不过是自己以外的某人已经不会笑也不会开口了,不过如此而已。
三个月之前的我大概会耻笑现在的我吧?还是——
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吓得躲到窗户下。当我僵硬不动的时候,门钤又响了第二声、第三声,接下来是响了一整串,尖锐的电子声音敲击我的耳膜。是谁呢?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吗?
门铃声终着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传来排气管的声音。我偷偷地窥视窗外的马路,看到穿着迷彩服的瘦小身影骑着机车远去,在转角处失去踪影。
是少校。
为什么少校会来我家?
我跑下楼梯,打开玄关的大门,石子地上放着黑色的箱子,上面写着我熟悉的白色字样——花丸。我用颤抖的双手拿起箱子,撕掉透明胶带,打开箱子。
一阵白色的烟雾冒出,白浊的块状物体——干冰中,放了两个透明的圆形塑胶杯,是表面洒了巧克力粉的冰淇淋。
提拉米苏。
「拉我一把。」
我把箱子搬进厨房,坐在地板上,拿出杯子吃了一口冰淇淋。吞咽食物异常地辛苦,第二口我就呛到了。又冰又甜又令人发疼的冰淇淋。
吃完两个冰淇淋之后,我一直盯着箱子里的干冰直到它汽化消失为止。膝盖上的重量和冰冷过了很久很久,才终着完全消失。
泡澡的时候,我觉得全身的筋骨都好像要散了一般。
不知不觉就到了傍晚五点,我擦干身体和头发,走出家门。
*
不过是一星期没来拉面店,一切看起来都变了。店里挤满客人,连店外的椅子和啤酒箱上都坐满抱着碗公的人。这是拉面店的日常景色,但是彩夏已经不在了。
明老板瞄了呆立在店门口的我一眼,一边嚼着饺子一边看体育报的上班族也直盯着我瞧。
明老板说:「两个冰淇淋你都吃掉了吗?」我点了点头。
「是吗?里面有一个是给彩夏的。」
明老板的话刺痛了我。
我离开明亮的店面绕到厨房后门去,大楼入口前的阴影里只有阿哲学长的身影。学长坐在逃生梯的第二阶上,正在看赌博机台情报志。我在旧轮胎上坐下时,学长只抬头看了我一眼,还是什么也没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好一直保持沉默,听着店里传来的点菜声和餐具碰撞的声音。
阿哲学长终着站起身,我吓了一跳,连忙挺直背脊。
「鸣海,你说过要我教你拳击是吧?」
「……咦?喔,对……对啊。」
「我欠了你二十七万,所以免费教你,一共是两年的课程。」
「学长……」
「站起来,脱掉上衣。」
阿哲学长的话让人无法抵抗,我站了起来,脱掉运动服。
「你为什么想学拳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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