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由得开心。
「刚开始时觉得很新奇的有声电影,不知不觉地就变得很普通了呢。」
我说道。
「是啊。」
「这么看来,电影迟早也会那样,全彩色将变得很平常吧?」
「到底会怎么样呢?别宫倒是喜欢黑白的,画面看起来有深度。」
「那倒也是。」
的确,「色彩」也是一种说明,少了这层说明,看起来就有深度吧。
事情就是这样,说得多了,就变浅了。
「不过,也许那也会随著时间的过去而变化的。现在说到『全彩色』时,说是电影,其实首先是给人当好玩儿看的西洋景。」
「啊……」
的确有这种成分。
「据说,黑白电影在刚开始的时候,也是拍一些蒸汽机车呀、瀑布什么的给观众看。来看稀奇的观众,因为害怕被火车轧著,或者被瀑布的水沫弄湿,把身子扭开了。」
「真搞笑啊。」
「可是现在呢?这说明,电影发展了。有声电影也是这样,刚开始的时候是把有声音出来当作西洋景给大家看的。」
由于硬生生地插入一些歌曲,所以看著就觉得好笑。但是最近,那也像新衣服过不多久变得合身了一样,显得自然了。
「啊──这么说啊我倒想起来了,听说接下去啊,要用有声电影来拍能乐呢。」
弓原姑父在去看能乐演出的时候,听了一场权威人士关于能乐的演讲。演讲者名叫野上,以前是法政大学的老师。
没想到,机缘这东西可真是奇妙,姑父在一次聚会上和野上先生碰上了面。固然就谈起了能乐。拍摄能乐有声电影的计画,就是那个时候野上先生说出来的。
「是吗?──是想把名家的表演艺术流传给后世吗?」
「不是,据说啊,是旅游局什么的主持的,说是要把能乐介绍到海外。拍成有声电影,送给外国──说是歌舞伎那头也在拍,前一段时间拍摄了菊五郎的《镜狮子》【校注:指小津安二郎于1936年拍摄的电影短片《镜狮子》,该片也是小津首部有声电影】呢。」
「哦。」
「不过,那个能乐啊,就是日本人,也常常会看得打瞌睡呢。外国人看,能行吗?」
「不。就是看歌剧,有的时候也会打瞌睡的──能乐这个著眼点也许挺不错。正因为抽象性很强,所以也就很有普遍性吧。」
这是不是说能乐不是全彩色艺术,而是黑白艺术呢?
第五章
《名利场》这部电影,虽然色彩华丽,但是作为电影却不尽如人意。
要同时追赶两只兔子可不容易。
──不久,十月到了。
风也已经彻底变成了秋天的风。拂晓时分,当我想放进新鲜空气而打开窗户时,感到脸上好像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无形的手摸了一把,不由得吃了一惊。
正是在这样的季节,弓原姑父来了。他是来邀请我的。
话题首先谈起了前面提到的能乐电影。
「吴服桥的旅游局里,举行了一场内部试映会。」
「哦,已经进展到那个地步啦?」爸爸问道。
「是啊──不过还不是最终版本,感觉还只是试映的试映。还没有很好地连接起来,声音也还没有调好。就是这样也比原来想像的要好。」
「试映什么来著?」
「《葵上》。」
能乐中经常上演的很有人气的剧码。虽然我也没去过几次能乐堂──那也是听了大人的建议去的──这出戏倒还是看过的。
题材当然取自《源氏物语》。剧名里的「葵上」是光源氏的正室‧但是剧中描写的却是嫉妒葵上的「六条御息所」。
而躺在病床上的葵上,却不是由活生生的人来演的。横放在舞台前方的衣服代表病中的贵妇人。西洋的观众看了,大概也会为这种崭新而大胆的艺术表演感到惊奇吧。
「主角是樱间金太郎,搭档是宝生新啊。所以演得相当好──原来我还担心会怎么样,那水准拿到国外也毫不逊色。」
樱间金太郎是能乐界的名人。跟这个金太郎虽然毫无关系,我想起银座的那家服部钟表店的老板叫服部金太郎。金太郎真是个可爱的名字,让人不由得联想起戴著肚兜、骑在熊背上的男孩子的形象。
看到姑父那么热心的样子,爸爸说:
「哎哟,最近好像对能乐非常热衷嘛──那个什么,听说你们夫妻俩一起练唱起谣曲了?」
姑父摸著头说:
「啊呀,喜欢归喜欢,唱得可不咋的。两个人放大胆子在唱呢──不过,只要不硬让别人听也不算罪过。唱一唱还真不错呢。沉浸在谣曲的世界里,心无杂念。而且从腹腔发声,对身体也有好处。──听说还有这么个故事呢──有个厨师做菜的手艺大长,问其原因,说是在开始练唱谣曲……因为唱谣曲让人内心也有板有眼,所以连做菜的手艺也长进了吧。」
「这么说,弓原这个人物这下又大了一圈啊。」
「哪里哪里,我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