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手道:
「就是那样。从说话的口气,到修长的脸颊、双眼之间宽阔的距离,都令人肃然起敬。不是有新兴宗教吗?以前总觉得,『那种东西,谁会相信?』可是,想起来泷泽子爵身上也有那种神态氛围──成为『神仙圣人』也不足为怪的那种神态氛围。」
哥哥在那里感慨不已。我有些著急起来:
「那么,那个『神仙圣人』怎么啦?」
「嗯。那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想起了雅吉哥哥探访城市黑暗角落的话题。
「难道……」
「就是那个『难道』。走在浅草那城市黑暗角落的流浪汉当中,有一个怎么看都像泷泽子爵的人物。」
第五章
出身名门的子爵大人是流浪汉──这瞎想也得有个分寸,更何况是像神仙圣人一样的人──俄罗斯或者其他什么地方的民间故事里倒有可能。
「交谈了吗?」
「没有。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当我正吃惊时,对方就转过身去了。」
据说就这么消失了。不过,在我看来,仅仅是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偶然相似罢了。
离奇的话题就此打住了。另一方面,我对来自迦叶山的实况转播充满了期望,在学校里也向同学宣传:「请一定要听啊。」
首先是二十六日。从收音机里传出来的是鸟类学家的演讲。按照预先计画,一旦三宝鸟鸣叫了,马上就切换过去。然而,那天一直到结束也只有演讲。负责这次转播的台长肯定在痛心疾首吧。
到了第二天二十七日,想到今天再不叫就没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阴沉的天空到了下午也从云隙间露出了太阳的脸。看著从教室的玻璃窗射进来的耀眼的阳光,我松了一口气。虽然同为关东地区,群马和东京大概也不一样吧。尽管如此,还是让人觉得是个好兆头。
吃过晚饭,我和妈妈在起居室的椅子上并排坐了下来。
还好,没有和昨天一样又是演讲。从前桥广播电台的演播室里,传来演奏八木小曲的欢快调子。当地好像有个叫八木小曲保存会的。可是,最重要的来自迦叶山的电波,却迟迟没有送来。在我们家起居室里回荡著的,只有底气十足的哈啊声和鼓声。
给我们端上茶来的阿芳用下巴打著拍子,我对她说:「这大鼓的音调真好听啊。」阿芳却纠正道:「八木小曲敲打的可是木桶啊。」看来呀,不管什么事情,都能学到东西。
「三宝鸟不出来啊。」
妈妈嘀咕了一句。
平心而论,那是欢快悦耳的曲调。可是,当我扳著手指数著还剩几分钟的时候,感觉好像被这乐曲在后面驱赶著似的,令人心神不定。
就在这样那样的当口,半小时的时间转瞬间过去了。在播音员的一番郑重道歉之后,值得纪念的实况转播结束了。
如果说从户隐山播送野鸟的叫声大获全胜的话,那么这次可谓一败涂地。
「很失望吧。」
当妈妈这么对我说时,我却不由得对妈妈道歉说:「对不起。」
命运的骰子有可能是双数也有可能是单数。高呼著「骰子已经掷出」渡过卢比孔河的尤里斯‧凯撒【校注:即盖乌斯‧尤利乌斯‧凯撒(拉丁文:Gaius Julius Caesar,前100年7月13日─前44年3月15日),罗马共和国末期的军事统帅、政治家,儒略家族成员】成了英雄,可是,棋错一步就会被当作反叛者无情地处死。
实况转播的风云人物、前桥广播电台台长的脖子,肯定感受到,今夜迦叶山的夜风吹来是那么地冷。「这位,这位……」第二天,班里的同学都围到了我的周围。「这位」就是「你」的意思。不用说,我受到了责难──「连三宝鸟的三个字都没个影吶!」哎呀呀。
第六章
进入七月,出了梅,再怎么样也是夏天的景象了。而且上课时间缩短了,心情也变得轻松了。
十七日第三节课开始是外语大会,顾名思义,就是用英语或法语去朗读、背诵。
开头和结尾都由高等科的学姐来讲。后期二年级有七位同学被选出来站到了礼堂的讲台上,我也是其中之一。夹杂著手势等肢体语言,我用英语讲述了华严瀑布和中禅寺湖【校注:华严瀑布在日本栀木县日光市内。著名游览地。中禅寺湖水形成东端的大尻川,横切男体山,从700公尺高处流下形成瀑布主要部分,高99公尺】的美丽景色。
演讲一结束,我还是长舒了一口气。后天就是期末结业典礼,接下去是长长的暑假。
我沉浸在获得解放的感觉里,不由得脸上乐开了花。这时,桐原家的道子小姐步态轻盈地走过来,邀请我上她家去,而且说她会帮我打电话到我家里的。这可真是好比口乾舌燥时有人送来了茶,我欣然答应。
在桐原府,连茶也顾不上慢慢喝,就来到了庭院里。
庭院里有一口很大的池塘。我们走过一座桥来到池中心的岛上,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倒映在水面的娇翠欲滴的新绿和轻漾的涟漪,然后从那里又过了一座桥,走上一条平缓的坡道。
我们走过一片看起来好像从战国时代,甚至是室町时代【校注:室町时代(むろまちじだい),大致时间为1338年─1573年】就生长在那里的树林,从葱郁茂密的树枝中间仰头望去,天空宛如一片小小的蓝布条。七月的天气步步紧逼地让你感受它的暑热。风吹在微微冒汗的身上,凉丝丝地非常惬意。远远地听到瀑布的声音,鸟儿的鸣叫声从四处传来。
桐原家不愧为日本屈指可数的名门,什么东西都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