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鹭与雪 不在之父

一次和若月先生交谈时,听他说起他所在部队上的士兵的情况,据说穷困的人很多。

  我向若月先生问起欠收的影响。据他所说,士兵里有人在慨叹「村子里看不到年轻姑娘的影子」。不用说,一个不剩地全卖了身。

  「……听到这样的困境,真让人心如刀绞般难受。」

  听到这句话,我不禁想起了泷泽先生,于是说道:

  「站在巨大的现实面前,纤弱无力的个人──即使拚上性命,也于事无补。在这种时候──只是把自己的想法憋在内心,对外不采取行动的人,您是怎么看的?」

  显然,若月先生似乎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个小姑娘在说她自己呢。」

  「男的和女的不一样。」若月先生答道。

  这种观点也叫人不敢苟同。我本该反驳说,正确地讲是「作为一个人如果那样的话」。可是,我还是老老实实地应答道:

  「不,我是说男的。」

  「那个……」

  若月先生正要开口说下去的时候,哥哥终于回来了。我们的对话也就此打住了。

  哥哥注意到若月先生,露出诧异的神情。我多少有些忐忑不安地为两人做了引见。

  回想起来,两次遇见若月先生,两次都是便装。也就是说,我还没有见过作为陆军军官的若月先生最恰如其分的样子──穿军装的样子。

  第二十二章

  几天后,诗集寄到了。

  邮包上的收件人、寄件者地址写得规规矩矩。打开一看,重重包装下露出一本盒装的书来。

  的确像若月先生说的那样,是一本「非常漂亮的书」。盒子上贴著素雅的黄绿色题签。也许是为了表现题目中「三棱玻璃」这一名称吧,除了书脊之外的其他三面,都涂上了一层银粉,闪著清冷的光泽。封面是柔软的皮革。我的脑海里闪过若月先生的手指滑过封面的形象。

  我坐在桌前,哗啦哗啦地翻著书页,首先要找的是那首写「油菜花」的诗。

  找到了!是一首题为《风景》的诗,还加著一个副标题:《纯银马赛克》。

  正如若月先生背诵的那样,「一片金灿灿的油菜花」这同一诗句一行接一行地连续下去。这种同语反覆本身就像在画布上不停地涂抹著黄色的颜料。而诗中夹插著的「悠远的麦秆哨的声音」、「病恹恹的白昼的月亮」之类的诗句实在令人击节叫好。难为若月先生送给我,还真不赖。

  写这首诗的诗人,若月先生说是「牧师」。居然连这都知道!

  「啊……」

  我想起来了,教文馆是和圣经馆连在一起的,两家共用一幢楼,说不定若月先生对基督教也有兴趣。虽然这跟他军人的身分很不相称。

  于是我回到前面,从头看起。开头第一首诗叫《呓语》,因为没有假名标注读音,所以不知道该读作「GEIGO」还是「UWAGOTO」。

  盗窃──金鱼

  抢劫──喇叭

  恐吓──胡琴

  赌博──猫

  真有意思!所犯的罪行和看上去毫无关系的单词连在了一起。这种蛮横的乱点鸳鸯让人既紧张又兴奋。

  可是听人这么一说,「猫」看起来还真的是一副会去赌博的样子,而恐吓的背后似乎正流淌著「胡琴」的声音。

  呀,这首诗的妙趣也许就在于不是那么去抠死理儿。

  欺诈──印花布

  渎职──天鹅绒

  奸淫──苹果

  伤害──云雀

  杀人──郁金香

  富丽的大红郁金香浮现在眼前。可是,紧接著的是──

  堕胎──阴影

  眼前又突然阴暗了下来。

  接下去的罪名是「骚乱」。所谓骚乱罪是指拉帮结伙,威胁国家的安宁与秩序,也就是引起动乱吧。

  那里悄无声息地写著──

  骚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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