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们去寻找吉广先生的。尽管您这么做完全是出于一番无法自抑的好意,可是,别人却会认为您做事轻率,也许您会因此失去做人的信誉。总而言之,眼下是,不捅马蜂窝,蜂也不来蜇,这样一个状态。您怎么考虑呢?──我们买什么东西的时候,总是要付出相应的代价的。小姐您有这个决心吗?」
我低下头,用右手大拇指不停地搓揉著左手的手掌,好像这样就可以想出什么好主意似的。
「……这种时候,在考虑我会怎么样之前,还是应该先替泷泽一家想想吧。问题是,对他们来说,什么才是重要的呢?」
贝琪小姐默默地看著我。
「──如果给他们带来麻烦的话,那确实是个大大的问题。不过,现在,我脑子里想著的──是泷泽家的吉章少爷,这个七岁的小孩子。如果说两岁的时候父亲就离开了的话,那么他对父亲是一点印象也没留下吧──也许,前任子爵回来,对吉章少爷来说,甚至有可能是最不利的。情况确实如此。──可是,如果我是那孩子,如果有一个也许能与父亲相聚的机会,我是决不会放过的。」
说完这些,我对自己的这种想像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万一,不,万一的万一发生奇迹,浅草的那个不可思议的人就是原来的子爵先生的话──而且,还要看吉广先生他本人是怎么想的。」
贝琪小姐听到这儿,极为平静地开口道:
「小姐,能借用一下纸和铅笔吗?」
「嗯──可以啊。」
我拿出纸和铅笔,贝琪小姐拿起铅笔:
「吉广先生的──首先,脸长什么样?」
随后,又一一问了发型、眼睛、鼻子、耳朵、嘴唇,边画边确认,修正。线条渐渐地带上了表情,不一会儿,我从几张照片上捕捉到的泷泽前子爵的形象就跃然纸上了。
「贝琪小姐,画画也画得很好啊。」
「哪儿的话。」
贝琪小姐停住了肖像速写的手:
「出发去轻井泽是大后天吧。」
「是的。」
因为妈妈有事情,所以比往年稍稍晚了一些。
「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可以的话,明天我休息一天,去查一下吧。」
这也未免说得太轻巧了,我不免有些泄气:
「一天?一天能查出来呀?」
「这也不是不可能。听下来,吉广先生是一个给人以独特、深刻印象的人。这样的话,说不定光在浅草公园打听一圈,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凭著这张肖像画,再到玉姬公园、千束公园去打听打听的话──就这么兜一圈,应该也能从五十人以上没有固定职业,或者无家可归的人的嘴里得到一些资讯的。」
「……」
跑三个公园询问五十个人,我不知道这个数字是多还是少。不过,听到贝琪小姐把我模模糊糊地想像著的「搜寻」变为具体的人数说了出来,却不由得让人为之折服。
贝琪小姐继续说道:
「──但是,浅草区以外的地方也还是顾不过来的。东京实在是太大了。如果把地下通道和铁路旱桥下面都考虑进去的话,无家可归者最多的地方……很可能是下谷区吧。要一路打听到那儿,恐怕有些困难。」
「我明白。人做的事情,当然是有限度的。哥哥是在浅草看到的。在那儿找一找就行了。找不到线索,就放弃吧。」
贝琪小姐说了声「那好」,就站起身来。这时,我不由得啊地叫了起来。
「您怎么啦?」
「如果那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就是吉广先生,而他又是主动离家出走的话……」
「嗯。」
「那就不是『让神仙带走了』。」
「是啊──既不是上了天,也不是入了地。」
「那么,他又是怎么从泷泽府消失的呢?……」
贝琪小姐微微一笑:
「我可不知道。」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
「──泷泽府的院子里有一棵巨大的米槠树。」
「是呀。」
「我上次从米槠树的边上开过,把车停在了后面的空地上。那里有一扇通往随从休息室和厨房的便门。可能是供花匠呀什么人进出的吧,围墙上也开著一扇简易的小门。」
我感到疑惑不解。
「……装出一副从玄关往外走的样子,而实际上又折了回去。绕到佣人的房间,从后门走了出去……是这么回事吗?」
那样的话,就要穿过走廊,从人来人往的地方经过。这是把自己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哪里说得上蒸发,反而更加引人注目。
「呀……到底怎么回事呢?」
贝琪小姐鞠了一躬后走了出去。
第十六章
既不是上了天也不是入了地──到了第二天,我才总算领会了这句话的含义。的确,可以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夏天天黑得晚。大概由于这个原因吧,第二天,贝琪小姐天还没黑下来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