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我从您身后走过的时候,并没有想要看什么──」这世界上,撒谎是必要的。「但您的书还是一下子跃进了我的眼帘,是《长腿叔叔》吧!」
这是美国女作家简‧韦伯斯特的作品。绫乃小姐一声不吭。不,不如说她充满警惕更合适。那是当然的。被人偷看了书与被人偷看了心一样,不会感到舒服吧。
「──我也买了那本书。而且还很喜欢它呢。这样一来,就想要读一读韦伯斯特的其他作品了。我在教文馆的外国书籍柜台找过了,但是很遗憾没有找到。我对家兄说了句『真遗憾』,于是家兄从神保町的旧书店里帮我找到了一册原版的《当帕蒂进了大学》。听说这是韦伯斯特最初的作品。──与《长腿叔叔》一样,也是以那边的大学生活为舞台撰写的。我觉得这本书也挺好看的。怎么样?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借给您看──」
如果她觉得我是多此一举,反而不愿意接近的话,我也只好垂头丧气地走开了。确实「原版书比较难懂」吧。但是,反过来说,她也可能会觉得「可以同时学习英语,一举两得」吧。我这可不是博爱,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借的。不如说,我希望她能读一读吧。我能够找到一位喜欢同一本书的聊天物件,对我来说是件开心的事情。别说《长腿叔叔》,读过《帕蒂》的人,整个日本也没有几个吧。
绫乃小姐似乎有些被我的话吸引住了,「是一本没有翻译的书吗?」
「是的。」
「不知我能不能读懂?」
「──我有一个在文科的研究生院读书的哥哥。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他呀。」
虽说是文科,其实是国文学,并非能帮得上什么忙。在英语的读解能力上,我想哥哥与我的水准差不了多少。因为我们兄妹俩小时候曾经一起在家庭教师海伦小姐那儿学习英语。但是,如果对同一学年的绫乃小姐自告奋勇说,「如果看不懂,我教你好了」,那会让她讨厌的。
讲述美国女大学生日常生活的书籍,大概不太会入得了她的眼。只是用横排印刷的英语文字来阅读这样的内容应该是具有吸引力的──我暗自期待。
所幸,绫乃小姐接纳了我的提议。她轻轻微笑著说:「读著这样的书籍,就会觉得离开父母过全寄宿制的生活也是挺开心的呢。」
于是约好,明天,同一时间,同一地点碰头,我把书交给她。
3
我走出学校正门,看到的光景一如既往,前来迎接的汽车排著队。
贝琪小姐打开了我家福特汽车的车门等著我。
这一来,我发现我还没对贝琪小姐说起过《长腿叔叔》的事情呢。万事通贝琪小姐一定早就知道这本书了吧,没想到果然如此。她说:「这本书以前也被翻译过的。以前的书名叫《长脚蚊子史密斯》。」
《长腿叔叔》这个书名,是原著书名的直译。但是,也不见得因为是直译就能让读者一目了然。这是个好书名。译者是远藤寿子。在美国,长腿叔叔是指长腿蜘蛛之类的。所以,以前翻译的版本的书名才会叫《长脚蚊子》吧。
问题是,书名《长腿叔叔》令人备感亲切,还是挺让人高兴的,《长脚蚊子史密斯》的话,似乎就不那么受人欢迎了。
「我碰上了新朋友,可以和她聊聊韦伯斯特的书了。」──我对贝琪小姐说。坐在驾驶座的贝琪小姐的制服帽稍稍摇了摇,「我觉得那是女学生们能很自然地拿在手里阅读的书呀……」
如果是《长腿叔叔》,那么谁都能毫不介意地「读读看,读读看」──贝琪小姐说的可能是这个意思。
「我是怕没准儿会被人笑话,所以很难和同学说呢。」我说。
「您为什么会这么想?」贝琪小姐不解地问。
「在那书的序言里呀,写著『从这部作品中,随处可以清晰地看到英年早逝的韦伯斯特女士的人生观是多么的光明和向上』呢。」
「那又怎么了?」
「主人公是个从不知名的富豪那儿接受捐助的孤儿,不是吗?但是,她并没有迷失自己。既没有沉迷于奢侈,又没有被金钱的魔力所摆布。她是一个踏实而美好的女孩子。」
「确实如您所说。」贝琪小姐同意。
「有一个名门出身的少爷被这个女孩吸引。那少爷不像是有钱人,用上流阶层的夫人们的话来说是『脑子有点问题的家伙』。若只有这些还行,她们还说『查比斯少爷是社会主义者』呢。主人公居然自已也说:『大概我是个社会主义者吧。因为我是出生于无产阶级的。』」
在现代的日本,「主义者」和「犯罪者」几乎应该是同义词。而且,这和一般的小偷不同,是个让人能感觉到阴暗和恐惧的词语。然而,这样说「查比斯少爷」是因为「他不在游艇呀汽车呀,或是小马呀什么的这些优雅别致的东西上花钱,而是像个疯子一样的在各种改革事业上扔钱」。日本有不少在「玩乐」上花钱的华族先生。──这才是正常的花钱方法吧。
只不过,在当今的日本,公然说这些话的主人公定会被说成具有「战斗性」。而「战斗」的意思,有一些人根本就不感兴趣。
这样的大环境下,我们学校从外部看来还是较为自由的。大臣的千金公然将「如果和美国打仗的话,日本一定会输」挂在嘴边。即便如此,我对此也是有所思考的。
「这是我珍爱的书,我不希望简简单单地传阅。我不希望别人只抓住其中的一个词语,就像抓住什么标签一样,怒目圆睁地讨伐。」
然而最近,社会上一直说我国处在非常时期、非常时期,书里有这么一小节。作为一则大新闻,书里写著「美国和日本之间爆发了战争」。
《长腿叔叔》是二十年前写的书。作者大概是想举个不可能发生的例子吧。但确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我继续说:「话说回来,这译著里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