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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打开吗?」我问道。
道子小姐用力地点了点头。一按信封的两端,信封口就啪地像雏鸟张嘴一样打开了。手指伸进去一探,发现里面装的不是信笺,而是一张切成长方形诗笺一样的纸片。抽出来一看,上面用较粗的钢笔写著如下的文字:
荒野狂熊吼,黑夜更深沉
虽然是用平假名写的,但这些文字一点也不柔和。说句玄乎的话,这些字让人感到一种不容情的直率。不用说,这不是出自女性之手。「这是──你哥哥送来的?」
桐原家的长子胜久先生,陆军参谋本部的大尉。
「是啊。」
「是──和歌吧?」
「是啊。」
真是丢人,除此以外我就一点也看不明白了。
「到底是什么呀,这个?」
「据说是流传在某大学校园里的一首打油诗。」
要是打油诗,那就是匿名批判什么的民声了。纸上没有任何说明,也许是不便留下文字吧。真让人越发糊涂。
道子小姐继续说道:「──我哥哥说,『把这个给花村小姐的司机看看』。」
「给别宫?」跟在我身边接送我上下学的司机叫别宫,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会亲昵地叫她贝琪小姐。
去年秋天,京都帝大的一位副教授的夫人成为了一名街头计程车的死机,当时曾引起轰动。不过,女性开车还是非常少见的。以前去桐原府时,胜久先生见过贝琪,可现在胜久先生拿这样一首和歌形式的打油诗,给她看,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4
这一天,有个朋友找上我了。放学后,因为轮到值日,我正在特别教室打扫卫生。这时,内堀百合江小姐来到我身旁对我耳语道:「我有事要跟你说呢。」
百合江小姐是以内堀银行闻名的内堀晃继的女儿。
学校对校服的规定是,水兵服上下身均为藏青色哔叽,但在换装后的夏季,放宽为「藏青色哔叽以外的素色面料亦可」。这也就是说,著装是相当自由的。有身分的同学,因为家里讲究,所以不怎么穿显眼的服装。在这方面,不是华族的同学要随意多了,穿蓝色水兵服的也有。
百合江小姐穿著一套在本乡的校服订制店吉泽订做的衣服,袖子上绣著鹰的图案。她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脸稍长,鼻梁挺直,不过,也不像瓜子脸,而是让人感到一种现代感,眉毛则显出一股刚毅之气。
「什么事呀?」
「这里不太方便──。呆会儿陪我一下好吗?」
打扫结束后,我们一起来到了外面。网球场那边人很多。我们穿过南运动场,向鸡舍走去。在西馆的时候,从视窗望出来,可以看到聚集在鸡舍前面的幼稚园小朋友们小小的身影。放学后的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稍稍离开铁丝网一些的地方横向架著一道栏杆,百合江小姐把手搁在栏杆上,开口说道:「就像《罗密欧与茱丽叶》一样呢。」
和别的青春少女一样,百合江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去参加一个派对,一位男士上来搭话。百合江小姐已经不是关注餐台上那些美食的年龄了,她当时正想著──要是变成了没人搭理的「壁花小姐」该怎么办呢?──所以她还挺庆幸的。他们对音乐呀什么的都有共同的兴趣,所以谈得很开心。对方好像对她也有好感。可是,直到分别的时候,对方也仍然含糊其辞地没有说出他的名字。
目送他离开后,百合江小姐问一起来的妈妈道:「您知道那个人吗?」
妈妈露出困惑的神情说:「那是卖灯具的内堀家的儿子呀。」
这让百合江小姐大感意外。经营电气产品的内堀灯具的上一代当家人洋一郎和百合江小姐的祖父晃二郎是兄弟。可是,他们俩水火不容的关系却是人所共知的。据说,自从明治年间经过一场争吵分道扬镳以来,即使在哪里偶然碰见,双方也会转身离去──双方就是这样的关系。这简直就像两个旋转的陀螺相互排斥一样。兄弟俩甚至只要听到对方的名字,就会露出不悦的神情。
那种人的孙子。就是为了戏弄戏弄才上来搭话的吧。可恶的男人!──百合江小姐这样想道。可是,在下一次参加的游园会上,他又出现了,而且又凑近过来了。当百合江小姐对他挖苦讽刺了一番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好,我推心置腹地跟你说吧。起初,我听说那个像蛇蝎一样让人讨厌的内堀的孙女在场,的确是抱著想看看是一个怎么样的人的想法。可是,在见面的瞬间,我就动心了。在交谈之后,我就越发感到心动了。分别的时候,我想,如果说出了我的名字,大概就会万事皆休吧。为此我非常苦恼。」
百合江小姐听到的是这样一番表白。
少女的心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幸好当时妈妈没有来,随从也在门房间等著。于是两人进行了长谈。被禁止的关系──这种罗曼蒂克的调味料让恋爱的味道变得更加特别。
两人互相把自己朋友的姓名住址告诉对方,秘密约定写信联系:罗密欧──东一郎先生用他男性朋友的名字,茱丽叶──百合江小姐用她女性朋友的名字相互写信。不用说,信封上的收信人地址、姓名则由各自家里信得过的下人负责书写。就这样,随著频繁的信件往来,两个人的恋情不断加深。
情况就如以上所述。──现在的问题是:今后该怎么办呢?
我首先反问道:「为什么问我呢?」
「因为花村小姐喜欢看书,读过各种各样的故事啊。」
且慢。这不就像会游泳的人向旱鸭子请教怎么游泳一样吗?这可不是自夸,本人花村英子小姐连恋爱是什么都还不知道呢。问的人实在是欠考虑了。要说看书的话多少也看过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