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街灯 银座八丁 Ginza Hatcho

那副模样绝对是非比寻常。」

  也许由里冈先生是个对自己演奏技巧十分自负的人,但除此之外,他未免想太多了。

  「眞是愚蠢至极。」

  「自那之后,他好像又数次受邀前往。」

  我用力地摇了摇头。

  「对方只当他是个代替唱片的演奏家,挥之即来呼之即去而已吧。我们校内学生早就在说:『丽子大人一定会嫁给某个皇族,变得高高在上——成为公主。』不如说,这是世俗的常识吧。有些千金小姐在与我岁数相当,也就是到了十四、五岁之时,便已决定好了亲事。因此,不再继续往高中升学,一待本科教育结束后就结婚,是非常普遍的情形。丽子小姐那般的身家,肯定早有很多人上门提亲了吧。

  「妳的意思是,她不可能会对子爵的浪荡儿子有意思囉?」

  「那是当然的吧。身分地位差太多了。大哥的朋友全都像他那样,是爱做白日梦的人吗?」

  「喂喂,妳这话也太过分了吧。」

  「对了,你说过『在银座相约见面』的——」

  那是个戴着圆框眼镜的人,来过家里好几次。是大哥的文学院同学,与大哥很合得来,最近不管去哪儿,两人都会一块去。

  「大町吗?」

  「对对对,大町六助先生。你是和那个人一起去舞厅的吧?」

  「是啊。对了,说到大町,衬衫——」

  「咦?」

  大哥话说到一半却顿住。这吊起了我的胃口,我于是反问。但大哥只是含糊地带过:「不,没什么。」

  衬衫怎么了吗?

  6

  俗话说得好——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数天后的早晨发生的事。

  我从有川小姐那里收到了交换暗号的书信。对于这种无谓的通信,我们两人也开始厌倦了。然而这一天,我收到了另一个人写给我的信。

  桐原道子小姐走进教室里,细长的双眼朝我扫来:

  「日安。」

  她的视线带着探问的意味,因此我走至她身旁。她立即小声道:

  「……要一起去洗个手吗?」

  洗手是上厕所的含蓄说法。

  有什么事吗——于是我跟在她的身后。不出所料,她在走廊上站定。然后她望着被周遭建筑物围起的中庭池子,开口道:

  「就连假山假水的绿意,也很有夏天的感觉了呢。」

  「是啊。」

  她转动目光投向我,同时动作轻柔地拿出一个信封。

  「我是受姊姊吩咐,拿这封信给妳。」

  她将信封放在我不由得往前伸出的手掌上,然后微微一笑,转身离去。好半晌,我都呆若木鸡地目送着那道离去的制服背影。

  啾啾啾、啾啾啾,小鸟的啁啾鸣叫声传入耳中。枝头之间,隐约可见早晨小鸟身上蓝色粉笔般的色泽。

  见到有人走来,我连忙环抱手臂,将信藏在手肘底下。藏起来之后,心脏这才开始猛烈跳动。

  如果被他人发现了,肯定会被说:「天哪,好厉害!」而造成一场大骚动。丽子小姐竟然会写信给我?若说不感到得意自满,那是骗人的。

  外型较为可爱的女孩子,通常都会收到高年级生寄来的信。在我们这一学年里,自从升上了中年级之后,也渐渐出现这种情形。也有些人书桌里的信被人发现后,大家便会好奇不已地一同观看起来。

  所有的信封,都点缀着很有少女气息的花纹或图画。但是丽子小姐使用的信封是外国制的,虽然也有花草图样,但非常简单朴素。这点反而令人感受到她的高雅品格。

  我本想进入洗手间观看内容,但又觉得这样未免失礼,于是交叉着手臂,在擦拭得亮晶晶的走廊上,信步走了一阵。洗笔台附近不见其他人影,我便在那里拆开了信封。方才的鸟儿又在一旁的树木枝头上高声鸣叫。

  由于封口未以浆糊封起,我很快地就取出了两张信纸。内容非常简洁。

  ——今日放学后,我会在钢琴练习室弹奏舒伯特(注18),请过来一趟。就是如此而已。除此之外,就只有花村英子小姐这个收信人的名字,以及桐原丽子的签名。第二张纸则是一片空白,只是为了不让信纸形成单数而加上的。我的书法非常拙劣,甚至连大哥都说:「怎么会写成这个样子呢?」因此在我眼中看来,信上的字迹眞是漂亮到令我自叹弗如。而且那字迹自然又优美,给人不张扬做作的感觉。正如同她的名字,是天生丽质般优美的文字。

  注18:舒伯特(Franz Seraphicus Peter Schubert,一七九七—一八二八),奥地利作曲家,是早期浪漫主义音乐的代表人物,也被认为是古典主义音乐的最后一位巨匠。

  7

  我从回廊走进本馆。高年级及高中部的学姊都在这里上课。我从左侧的通道走到本馆后方,那里靠外苑的方向并排着音乐教室、餐厅和烹饪教室等建筑。

  钢琴练习室则是隔着走廊与音乐教室相对。放有钢琴的小教室,就象是将箱子放在地面上般,一路延伸。同时,每个小箱子里都流泄出了优美的旋律。

  是几号教室呢?不对,对方写着「会弹奏舒伯特」。坦白说,这眞叫我伤透脑筋。虽然音乐会的演奏曲目上,也会出现舒伯特的即兴曲,但我并不是一个热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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