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街灯 浮华世界 Vanity Fair

msp; 注8:现今的东京国立博物馆。

  ——那尊人偶长得眞象是双叶山(注9)呢。说到双叶山,五月的校外教学似乎会去榛名山(注10)唷。这座山和那座山不一样吧。去年是去哪儿呢?是野田,喏,我们去参观了酱油工厂吧。酱油吗,眞是讨厌——等等,当色彩缤纷的振袖女孩们,以这些天眞无邪的闲话家常妆点大厅时,身为主人的八重子小姐将她那如同松鼠般的可爱脸蛋,凑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我。

  「怎么了呢?」

  「不,我只是在想,这些雏人偶们,从以前到现在,已经见过很多很多的女孩子了吧。」

  「哎呀……小花妳眞是有趣。它们盯着我们瞧这种想法,我可是从来都没有过呢。」

  这些古老的雏人偶,从数百年前起就一直观望尘世,在它们眼中,现在的我们,就象是掠过眼前的无数女子绘卷中的一个场景——有如放映机镜头上,一闪即逝的瞬间影像吧。

  女儿节御膳端至我们面前后,下人将白酒注入朱漆酒杯。佣人从装满彩霞般的樱花花笼中,捏起一簇樱花,使其飘浮于美酒上。不使用桃花而是樱花,也许是因为樱花更适合武家吧。

  在纸罩座灯的朦胧不清光线中,朱漆酒杯绽放出流光,女儿节酒在其中载浮载沉。上面迩有雪白的、小巧的水面樱花。

  即便是司空见惯的春季花儿,仅摘下一簇后近近端详,也觉得实在是巧夺天工。

  宴会迈入尾声,就在送客至玄关的途中。八重子小姐象是忽然想起般,朝我挨近并快语说道:

  「欸,小花,《Vanity Fair》是什么呀?」

  3

  华族的年轻人彼此之间素有来往,都是趁着自宅举办各式各样的聚会、抑或受邀、抑或前往华族会馆等机会交流。虽然他们未曾踏出到外面的世界,但相对地,在封闭的世界里,彼此却如同大家庭般亲密。

  注9:双叶山定次,日本知名相扑力士,第三十五代横网,有「相扑之神」、「昭和角圣」之称。

  注10:位于群马县中部的火山。

  再过几日,有川家将会在宅邸当中举办赏樱园游会。这是每年的例行活动,届时占地宽广的庭园也会变成相亲的会场。提及这件事时,某家的少爷便对八重子小姐说:「哎呀,那也算是一种Vanity Fair吧。」

  听不懂——要是直接投降也太令人气恼了,于是八重子小姐微笑以对,心想若是英语,不用自己想,问小花就成了。那个词究竟是什么意思呢——所以她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原本只要问家庭教师即可,但也许这会是个令她满脸羞红的行为,所以八重子小姐不敢。她才会不向那些千金小姐,而是放下身段向稍微通晓人情世故的我提问。

  由于事出突然,我即答:

  「『Vanity』意思是虚荣吧。『Fair』有公平公正的意思……但也有博览会的意思。」

  「喔……」

  她的回应有点闪烁不明。

  「我好像曾听过『浮华世界』这个词。Vanity Fair不就是那个意思吗?」

  若用这个词汇来比喻园游会这种场合,嘲讽意味就显得相当浓厚,不过,还眞象是年轻贵族少爷会说的话。

  「总之,回去后我会再查一査。」语毕,我便离开了有川家。

  回到家换了套衣服后,我走进客厅,凑巧见到雅吉大哥正放着克莱斯勒——但这里说的克莱斯勒不是汽车,而是小提琴家弗利兹.克莱斯勒(Fr——tz Kre——sler)的唱片,舒适惬意地打发时间。这段时间,大学正在放春假。

  「你有好好用功读书吗?」

  「嗯,虽然我的身体躺在沙发上,但大脑可是在全速运转喔。有个意味深远的哲学——」

  他用食指指着脑袋。「——正在这里逐渐成形呢。」

  「我倒眞想看看呢。」

  「因为太深远啦——太过深远了,妳哪会懂。那可是又深又远呢,妳的目光根本看不到。」

  《爱之悲》的甜美琴弦声响起。关东大地震发生的那一年(一九二三年),也就是距今九年前,名小提琴家克莱斯勒亲访日本,在帝国剧场举办演奏会。母亲带着当时还是小学生的雅吉大哥前往聆听,而他对此事相当自豪。如果英子再大个两、三岁,我也会带妳一起去吧——母亲如是说。

  也就是说,大哥不过是因为比我早呱呱落地,经历与学识才会比我丰富。

  「欸,我有件事想问问你。」

  「什么事?」

  大哥边用指头打着节拍边答腔。

  「《浮华世界》是指什么呀?」

  「—妳连这种事情也不知道吗?」我心有不甘,摇动他的肩膀。

  「快点告诉我啦。」

  雅吉大哥整个人跟着前后左右晃动地说:

  「那是一本——英国的——小说啦。是一个叫作萨克莱(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的人——写的。」

  「咦?」

  「一个名叫萨克莱的小说家啦。啊哈哈。」

  大哥是文学院的学生,偶尔也会写些老是不见完成的戏曲。

  「我听过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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